“呃……老姐姐，你是什么意思……”
马秀生笑容僵在脸上，他最烦老姐姐这一套说半句留半句的招数，总让人觉得有阴谋。
楼老太让开一条道，楼家院子毕露人前：
“各位也都瞧见了，我们家拢共三间屋子，实在腾不出地儿容纳秀生一家五口。现在我那仨孙子没放假还能凑活着住几天，但放假之后家里住这么多人，既住的不舒坦，又会打扰我孙子温书学习，久了谁都不舒坦！我更不乐意为了堵住村里人的悠悠众口，委屈几个孩子。”
“……”
马秀生不耐烦，铺垫那么多该说正事了吧，老姐姐到底憋什么坏屁！
生产队众人也拎起耳朵仔细听，要是楼老太敢六亲不认，撇下投奔的亲弟弟不管。
他们立刻拉大旗、建批斗台，好好批评一下楼家的无良行径。
为了孙子孙女的名声，楼老太做了思量，要把马秀生一家留下，却不能留在自个儿家！
“思前想后，我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不能委屈我孙子孙女，把吃饭桌搬到院子里，你们一家五口人来堂屋铺席子，和我一块住……”
“不成！”
楼老太第二个选择没说，马天兰马天梅先驳了老太太的提议。
马天兰眼白多于其他，不屑地掀了白眼，和马天梅交头接耳：
“谁要和老不死一个屋哦，身上的老人味臭死了。”
“就是，老太婆还在屋里放尿缸，那股味……呕！”
“而且那么多人一块住，好挤的啦，才不要和她们一起住呢，坚决反对！”
她们说话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彼此听得见。
马秀生在她们胳膊上一掐：“先听你大姑说完，被急着反对！老姐姐你继续。”
楼老太看都不看他一眼：
“第二个选择就是我在村里给你们寻个屋，你们一家子搬过去自开自伙，我给你们提供一片安身立命的屋顶，还会豁出这张老脸求同志们，让你们加入许家村生产队，每天挣工分自给自足，吃多少喝多少都是你们家的事，我不会干涉。”
马秀生脸色骤变，张张嘴楼老太就打断他：“这样别人才不会说你打秋风，你心里好受、我这当姐姐的也不会多想！否则不清不楚的搭伙过日子，时间久了难免生嫌隙，起不必要的争执。还是说……你一家子本就想着游手好闲，等我煮好饭喂到你们嘴里？”
楼月珠心里畅快，奶奶虽然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可也不让马秀生一家占太多便宜。
这样做，既堵住了生产队同志们的悠悠众口，也不会亏了自己家。
呼
看来是她白白担心了，以后一定要多给奶奶一些信任，相信她能解决这些问题！
马秀生当然不敢应楼老太的质问。
只是他本身便冲着楼家小卖部而来，现在楼老太三两句话撇清俩家人的关系，那他接下来的计划该如何进行？
马秀生想着，看了倪艳一眼。
倪艳会意立刻把马天宝往前一递：“哎呀大姐！你想太多了，我们怎会和你生嫌隙、起争执呢？我们来投奔亲戚，又不是给你添麻烦的，而且住那么远，天宝很喜欢你这个大姑。”
楼月珠闻言冷哼：呵呵，马天宝对奶奶的称呼，都是一口一个老不死，这叫喜欢？呸！
倪艳的底气很足：
“十几年前，我和秀生拉扯俩丫头逃难，也不是没吃过苦的，还是甭浪费赁房子的钱票了嚜，就在院子角用竹竿和茅草搭俩个棚，简单住着就行，等阿东他们几兄弟回学校了，咱们再住回房间，这样比较省钱。就是这段时间会很冷、过段时间会很热、还蛇虫鼠蚁…咳！我说这个干啥，大姐你别往心里去啊。”
楼老太虎着脸：“你都这么说了，我怎么不往心里去？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拉扯奶大的亲弟弟，过那种冷热交替、虫噬蚁爬的日子，就这么决定了，给你们赁一间屋子，这样天兰天梅俩大姑娘也能有点隐私。也就你们能想出这样的损招，让亲闺女住院子，万一换个衣服被来往的人瞧见，你俩闺女要不要嫁人了？”
想留在楼家院子里？没门！
楼老太已经把话说得非常严谨，要是马秀生不答应，再把他们赶走，生产队的人也不敢多说半个字的闲话。
的确如楼老太所料，生产队的人半个字都不敢说。
楼家都出钱赁房子给马秀生一家子入住了，还想咋的？要上天啊！
再得寸进尺可就真是打秋风了喔。
一时间，好几个人走上来，笑呵呵地对楼老太说：
“秀芬婶，我家有一间泥坯房离这不远，要不赁给你家？一个月给三块钱就成，便宜！平时还能姐弟俩家多走动，交流交流感情。”
老太太眼皮子都不掀：“你家那屋太小，住不得一家五口，不要！”
她另有打算。
马秀生和倪艳两口子闷声不语，半晌没出声，就顾着想对策。
只是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用啥借口留下，实在是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了楼家那边，一直到马天宝哭得哇哇叫，嚎自己的玩具被烧成炭了，俩口子才回过神来。
默了良久，马秀生终是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老姐姐，你这话说得功夫到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就觉得鼻头酸酸、感动、愧疚……是我拖累你了……”
“秀生，收好你那酸不溜秋的语气，没啥子好愧疚的，我只给你们租三个月的房子，吃穿用度都得靠你们自己解决，三个月之后房租你要自己掏腰包，不用觉得对不住我。”
楼老太眼睛一瞪，彻底堵死这家人的话。
楼月珠实在不乐意被人当猴看，赶紧说：“奶奶，咱家做到这份上也仁至义尽了，若还有人说些诛心话，那也忒没良心了，您还是进屋歇着吧，刚刚被气晕了，肯定没缓过劲儿来。”
楼老太点头，“奶奶不会跟这些人置气的，你在奶奶身边，奶奶啥都不怕！先不着急歇，奶奶已经想好要租的房子了，先把正事办咯！秀生，你们一家子都给我跟上！”
孙女是她力量的源泉，孙女一回来，她底气就足！
马秀生一家被赶鸭子上架，无奈只能跟在楼老太身后。
闲着不做工的生产队同志们也赶紧跟上步伐，生怕缺了某一环节的热闹。
笔直的路走了大半个钟头，再回头几乎见不到许家村的影子。
马秀生急躁无比：“大姐，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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