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道了谢，拿了一块点心。
是一块翡翠豆糕，上面印着精巧的富贵牡丹，一口咬下去，甜得有些发腻。
是市井中常见的点心，用来送礼最合适不过。
时雨问道：“这点心很贵吧？”
元宵也在吃着，闻言扑哧笑道：“一看就知道时雨没有在外头买过点心，这种点心是寻常点心，我都买得起，贵的是东街那边的一品斋。”
既然不贵，为何顾雪昭会把一支步摇给掌柜？
她正思忖着，旁边的月闲撩起窗帘望着外边纳罕道：“姑娘不是去吃饭吗？我怎瞧着像是要出城的模样。”
云舒也忙趴在窗边看，“对啊，这不是出城吗？”
“你们小声些。”时雨向她们做了个嘘的动作，“这是大姑娘安排的，我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听大姑娘安排就是了。”
众人听到顾雪甄的名号，皆不敢再作声。
马车出了城门，到了城外十里亭停下，外头传来顾之寒的声音。
时雨忙探头出去看，顾之寒和廉重夜，还有宋临川站在路边，顾之寒看见她，笑着向她点了一下头。
廉重夜却蹙起了眉头，“表姐呢？不是说表姐随后就到吗？”
他已然看清前面的马车上只有顾雪昭和顾雪窈，顾雪甄不在。
沈雁不敢说顾雪甄没有打算出城，“大姑娘把粮米之事处置好，就过来了。”
廉重夜怎会看不出她躲闪的目光是何意，当即就要回城：“你们先走，我回去等表姐。”
“重夜！”宋临川一把拽住他的手，低声道：“你该明白，表姐为何让你离开。”
他是先帝的八皇子，他的身份若暴露，整个顾家，还有宋家都在劫难逃。
沈雁也过来小声道：“大姑娘说了，大娘子也出来了，请廉公子帮大姑娘护好大娘子。”
廉重夜抿直了唇线，紧紧盯着城门的方向。
顾雪昭从马车上看着他们。
她没听见宋临川和沈雁说了什么，但她知道顾雪甄并没有和她们在一起，但廉重夜在！
如此最好，等到江映月和刘将军动手之后，廉重夜就会一直陪在他身边了。
“走吧，天色要黑了，姨母已经走远了，我们得尽快赶上才行。”宋临川把廉重夜拉回马车上，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廉重夜静默地盯着车厢地板上的某处，拇指和食指无意识地来回搓动着。
宋临川提起他的身份，是要提醒他不能轻举妄动，但他又怎能放心顾雪甄独自留在城中，他得想法子回去。
顾雪窈从车窗问沈雁：“沈雁，长姐几时才出来和我们在一起？”
“快了吧。”沈雁随口应道。
顾雪昭心中一动，也从车窗问沈雁：“长姐会出来吗？”
“二姑娘放心，大姑娘会出来赶上我们的。”沈雁安慰她。
“那我就放心了。”顾雪昭做出安心的模样。
顾雪窈还趴在车窗和沈雁说话，顾雪昭坐回位置，脸色也沉了下去。
顾雪甄若是赶上来，廉重夜的心思又会放在她的身上了。
由于连日的大雨，道路泥泞不堪，马车走得不快，暮色降临时，一行人才到青龙峰的岔路口。
但马车没有转入通往青龙峰的路，而是继续向前。
顾雪窈眼尖地发现了，忙问沈雁：“沈雁，我们不是去青龙峰吗？”
到了此地，沈雁也不瞒她了，“我们不去青龙峰，大姑娘给你们安排了一个好地方。”
顾雪窈担忧地问道：“长姐知道在哪里吗？”
沈雁笑道：“大姑娘知道的。”
顾雪昭听着她们的话，探头出来看，马车果然没有去青龙峰，她心中暗道糟糕。
她曾告诉江映月，青龙峰是顾雪甄的退路，顾雪甄若是要逃，必会逃去青龙峰，但眼下她们去的不是青龙峰，那江映月如何能找顾雪甄？
不行，得想法子告诉江映月才行。
顾雪昭对沈雁道：“沈雁，你让马车停一下，我想……”
她红了脸，羞赧地小声道：“去方便一下。”
沈雁会意，让马车停下，又过去让顾之寒的马车慢慢往前。
顾雪昭和顾雪窈下了马车，云舒和元宵她们陪着各自去找隐秘之地。
沈雁问还坐在马车上的时雨，“还要走许久，你不去方便吗？”
“我今日没喝多少茶水。”时雨笑道。
顾雪窈很快就回到马车上，顾雪昭随后也从树后出来，她到路边的时候，手中的锦帕掉落到地上，云舒和月闲并未看见。
时雨原以为顾雪昭是无意弄掉的，但见她回头看了看锦帕，又往江东府看了一眼，没有捡起锦帕，而是径直上了马车。
时雨的心头突突跳着。
两辆马车继续向前，走了一截路之后，时雨突然叫道：“阿娘，我要方便。”
“你这孩子，方才让你方便你又不去。”沈雁训了她两句，让马车停下。
时雨跳下马车，跑进了路边的树林。
沈雁在后面问道：“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时雨应道。
她钻到几棵老树后，猫下腰，回头看马车上的人看不见她了，转身迅速往前跑，来到马车第一次停的地方。
她从树林中出来，找到了顾雪昭丢在路边的锦帕，捡起来藏进了怀中，又原路返回。
时雨回到马车边，沈雁把她扶上马车，自己也上了马，带着她们往群山深处走去。
暮色越来越浓，道路渐渐看不见了，马车前点起了灯笼，几点萤光在黝黑的群山中蜿蜒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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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大宅也笼罩在暮色中，一点萤光在大宅中缓缓移动着。
顾雪甄提着灯笼，在各处走走停停。
迦境庐很安静，是无人的安静。
母亲日常礼佛的香案上，线香和蜡烛已燃尽，只有佛龛中的观音大士如常垂眸悲悯望着世人。
顾雪甄在门口站了一会，把灯笼交给身后的昆仑，进去拿了线香点上，蜡烛也重新点燃，窗下书案上摊开的佛经也收起归拢好。
做完后她出来，站在院门外望着烛光闪烁的屋子，笑着问昆仑：“这样看，是不是像我阿娘还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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