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岁晚从噩梦中睁眼,入目是白花花的天花板,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昏厥之前的记忆回笼,眼神茫然而无助。
难过的情绪随着意识清醒将她淹没,说不尽的孤苦沉淀。
爸爸妈妈是不是全都知道了?
知道她从很久之前就是个觊觎自己哥哥的变态,知道了她和季宴礼维持了半年之久的那种关系。
有那么一刻,云岁晚多么希望自己可以一直晕厥下去,最好永远也不要醒。
可是,微微怎么办呢?
她像是站在悬崖边上,退一步是万丈深渊,却对自己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脑子里有个声音不断怂恿,跳下去就可以不用面对这一切。
可她又看见微微就站在十米开外,单纯稚嫩的小脸上看不懂她的纠结和痛苦,也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只扬着灿烂的笑,对她说:
“我要和妈妈永远在一起。”
云岁晚闭上眼睛,眼泪夺眶而出。
难道要微微重蹈她的覆辙,也要经历被抛弃的命运吗?
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该怎么做,无数负面情绪从身体里冒出来,变成数不清的触手将她往下拽。
眼泪如同决了堤的洪水,手背覆上眼睛,死死咬着牙才能抑制住啜泣声。
轻薄的身子藏在白色棉被之下,几乎看不出起伏,单人病床此时却显得异常宽大。
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她并没有听见开门的声音。
温韵走进来,想看看岁晚怎么样了,走近一眼看见她下半张脸上的晶莹,瞬间整颗心都被揪了起来。
“岁晚?”她走上前,拉下云岁晚的手,满脸担忧:“怎么哭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在她记忆中,从没有见过岁晚哭得这么伤心。
就算是第一次见到她时,从警察局的监控录像中,看到她浑身是伤,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云岁晚愣愣地看着她,忘记了哭泣,也忘记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人。
“岁晚?”见她不说话,温韵急坏了,弯腰将她抱住:“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别哭,妈妈让医生过来。”
她忘记了病房里可以按铃,着急忙慌地要出去找医生。
云岁晚拉住她的手,眼睛尽可能地睁大,噙着要掉不掉的泪水,张了张嘴,似是在迟疑:“妈……妈……”
二十五岁的她此刻像回到了话都说不利落的年纪,什么都不会,只会一遍遍笨拙地,口齿不清地喊着那个苦等十几年才等到的称呼。
什么都不要,只要妈妈的一个拥抱。
而当温韵毫不犹豫地转身将她抱住的那一刻,云岁晚更加难过了。
原来云岁晚的眼泪换来的不只有冷漠和责备,也可以是充满安抚意味的拥抱。
在小时候,云岁晚掉眼泪也只会被冷处理。
孤儿院里孩子很多,工作人员很少,他们忙得脚不沾地,只会以“让小孩儿不哭”为目的来找解决办法,却不会在意他们哭的原因,以及哭泣背后隐藏的情绪。
聪明的云岁晚很快明白,孤儿的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云岁晚是孤儿,所以云岁晚的眼泪也不值钱。
换不来心疼,换不来安慰,也换不来拥抱。
新年第一天,云岁晚放任自己忘记前尘往事,放在爸爸妈妈亲生女儿的位置上,痛痛快快行使了一次小孩子的权力——用眼泪换取“糖果”。
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
她大概反应过来,季宴礼并没有把他们的事情公开,父母依旧被蒙在鼓里。
可这次的事情,给了云岁晚一个警钟。
他们现在不知道,不代表以后不会知道。
就算有一天,她和季宴礼分手了,这半年的纠缠确确实实存在过,父母总有一天会知晓一切。
与其到那时让他们痛苦不堪,不如现在就对她失望。
到时候,对自己失望透顶的父母应该就不会那么难过。
只会认为是她对季宴礼图谋不轨又纠缠不清,季宴礼只是被她迷了心智,犯了糊涂而已。
最后,他们顶多只会失去一个没有多少感情的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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