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1 / 2)

上党郡,潞县东南,山脚下——

一行足有上百人的难民队伍,步履艰难地前行。

他们和普通的难民,却有着明显的区别,路过的人多看两眼,便能察觉到异样。

首尾两端,各有几辆驴车,上头有麻袋,坐着皮肉尚算饱满的壮汉,个别车上,还有女人靠在壮汉怀里,极尽挑逗,嬉笑连连。

驴车内围一圈儿,皆是青壮年龄的男子,皮包骨的干枯身体下是麻木不仁的灵魂,眼神中闪现的有对现实的逃避,有压抑的随时会爆发的癫狂,也有野兽一般的残忍。

他们中有一些人,离驴车很近,听到看到上方人调情时,眼里是向往,是贪婪,是淫|欲。

野马无疆,无秩序无约束,人的恶念便会无限放大传播……

他们不敢将恶意朝向驴车上,便会朝向更弱的人群,神色中满是不同寻常地阴狠和打量。

队伍的最中间,都是女人孩童。

并不是保护,而是防止他们逃跑。

他们的眼神都是恐惧、无望、麻痹……

几乎没有老弱,层层泾渭分明。

队尾的驴车上,一个抱着女人亲热的男人忽然不耐烦的说一声,“怎么走得这么慢?耽误时间。”

外围的男性难民中便会有人争先恐后地站出来,当起狗腿子和打手,推搡身边懦弱的同类,抽打中间的女人,厉声呵斥驱赶他们快一些。

就像是迁徙的兽群,强者生存、欺压、拥有权威,弱者只能任人宰割。

而曾经弱小懦弱的人,稍微得到一丝权力,低劣的欲望便疯长,肆无忌惮地滥用着他们虚假的权力,施加在比他们更弱的人身上,以此来发泄他们无能时的憋屈。

女人们怕挨打,都极力往中间躲藏。

中段,魏家的三个女人两个小孩被排挤到边缘,大夫人梁静娴紧紧护在最外围,身上挨了几下抽打,也不躲开,防止有人趁乱欺辱大儿媳楚茹和女儿魏璇,楚茹和魏璇又紧紧地护着魏雯和魏霆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害怕地发抖、流泪,却不敢发出声音。

动手的人看到他们的样子,没有丝毫怜悯,反倒更加兴奋,神情中泛起凌虐的快感,甚至对着满脸脏污依旧掩不住风韵犹存的大夫人伸出了肮脏的手。

一只指甲缝里都是脏污的黑手突然插进来,使劲儿抓住难民意图猥亵的手,甩开。

泼皮身体也挤进去。

他常年混迹三教九流,光脚不怕穿鞋的,带着一股随时拼命的狠意挡住魏家的人。

横的怕不要命的。

曾经懦弱的普通难民自然心生畏怯,但紧接着涌上来的便是极致的恼羞成怒。

周遭的难民们推搡拥挤,冲突加剧,下手时越发没有收敛,仿佛成了兽场里靠撕咬才能存活的野兽。

他们在供人取乐,可能不自知,也可能早已抛却人的尊严。

前后驴车上的壮汉们看够了戏,发现行进几乎停了,又出声骂道:“你们这些牲畜,再敢耽误行程,就打断你们的腿扔进山里!”

仿佛一声口哨吹响,方才还被兽性占据大脑的难民们突然就安静下来,唯有受到欺凌、数量更多的弱者们惊恐啜泣。

驴车上的壮汉们看着这一幕,又是一阵残忍肆意的取笑。

死寂重新笼罩人群,怨恨和疯狂却无法拔除,暗潮汹涌。

黄昏降临,队伍停下修整。

没有人敢逃跑。

试图逃跑的人,被抓到便是一顿毒打,扔进山里自生自灭,女人还要更惨一些,忍受着非人的侮辱和折磨。

真正的人贩子只有这十几个壮汉,更多是从难民转变成加害者,其他人也随着恐惧的滋生,为了不挨打,逐渐成了帮凶。

周围无数的眼睛在盯着身边人的举动,稍有异常便会向壮汉们举报。

他们自个儿不敢逃,也不希望有人有一丝逃出生天的可能。而逃不掉下场凄惨的人,又会让他们庆幸自个儿的懦弱让他们得以自保。

人已经不是纯然的人,他们的灵魂已经沦丧在道德的深渊。

而站在统治位置的壮汉们围坐在一起,指挥着讨好他们的难民架火烧水煮粥,随意地挑了几个人赏了几块儿干粮,那几个人便狗一样舔上去。

壮汉们看得兴致盎然,时不时便再扔一块干粮到地上,逗“狗”玩儿。

干粮都沾了土,他们也不在意,扑上去疯抢。

而其他饥饿的难民,不被允许走远挖野菜,就地抢薅着脚下稀薄的野草果腹时,甚至羡慕做“狗”能得到一口吃的。

没有吃的,魏家人也不敢有一刻分开,三个女人先前只匆匆在身边薅了一把不知名的野草,塞到两个孩子嘴里。

野草又苦又涩,两个孩子吃得泪流满面,生生往下咽。

泼皮也在抢干粮的行列中,他卑躬屈膝地巴结壮汉们,得到了和其他人厮打争抢干粮,供人取乐的机会。

他之前不是难民,没有难民们忍饥挨饿的久,身体要健康有力一些,反应也极敏捷,总是能抢在其他难民们之前扑到干粮。

可难民中有白日跟他对峙过的人,也有为了吃食不要命的,疯了似的对他拳打脚踢,抢夺他手中的干粮。

泼皮的手指都被抠的出了血,也不松开。

其他人踢打得更狠更不留情。

这里的动静儿也惊动了周遭的难民,包括魏家人。

泼皮护着魏家的女人,其他人当然也都看得见,纷纷辱骂他——

“下贱!”

“赖头狗想女人想疯了!”

“死去吧!”

泼皮抱着头颈,身体蜷缩成虾子,依旧紧攥着抓到的干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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