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桑桑听见前方传来了一声熟悉的鸟鸣:
“嘎呀——”
尖锐嘶哑的鸣叫伴随着翅膀拍打的动静,让她浑身一震,耳朵瞬间竖起来,连投影出的文字泡都变大了一圈:“是学舌!!我听到了,它们躲在石头的另一面!”
“什么?真的?!”
陈怜春不由得发出惊叹。
她半点奇怪的声音都没听见,耳边寂静得可怕,只余何萱努力压抑的疲惫喘息和自己的心跳。
在第欧根尼阈值足够高的生命眼中,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桑桑没有回答,她对着写有“凡人止步”四个大字的石头咆哮一声,颈边的白色毛发随风飞舞,像昂首挺胸走上战场的斗士一般毫不畏惧地冲了过去。
“跟上她!”
何萱与蒋六顺同时喊道。
早有准备的陈怜春猛一用力,搀扶起行动不便的何萱噔噔噔往前跑,与此同时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要到决战了吗?他们究竟能不能成功活下去?
宇宙中若有神明,为什么要在创造了人类之后,还非得让仙家人与机械生命体和他们诞生在同一颗星球上??
“我的d级传承基因强化药剂能再用一次。”何萱的话轻飘飘地敲打着陈怜春的耳膜,“如果待会出了什么意外,我就熄灭路引,注射药剂,拦住那两只饿疯了的仙家人。
“而你要跟上桑黛柯的脚步。记住,她往哪走你往哪走——她和我们不一样。”
陈怜春忍不住叫了一声:“萱姐!”
何萱却不再说话了。
她得积攒力气。
……
前方已经跑得只剩下个影子的桑桑却陡然停住步伐。
她看到了一个熟人!
之前遇到的青衫长发的青年背对桑桑负手而立,站在一片木板打造的篱笆前,篱笆对面是十数栋黑压压的农舍,那两只学舌单脚撑在其中一栋农舍的屋脊上,伸出长长的舌头舔舐着锋利的鸟喙。
“而你要跟上桑黛柯的脚步。”左边的学舌惟妙惟肖地模仿着何萱的声音,“记住,她往哪走你往哪走。”
“她和我们不一样!”右边的学舌嘎嘎嘎地叫起来,“她和我们不一样!”
“闭嘴。”青年冷冷说道,“你们这两个蠢东西真是又菜又爱学,让你们模仿我说话去拐几个人类来吃,结果折腾了半天却一口血食都没嚼上,还得我亲自过来查看情况。”
两只学舌瞬间老实了,支棱着三对翅膀蹲在屋脊上装鹌鹑。
青年转过身,漫不经心地拱手对桑桑行了一礼:“我已立下‘凡人止步’的界碑,阁下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难不成是等不及要见我给阁下准备好的‘羊’了?”
他边说边往旁边退了一步,露出篱笆院内的景象。
只见每一栋农舍的门前都伫立着两三只面对墙壁一动不动的黑影,桑桑起初以为它们是人,但其中一道黑影仿佛坚持不住般颤颤巍巍地将撑在墙上两只‘手’放到地上时,桑桑才发现,它们原来是羊!
“您再看看呢?”
青年悠然说道,“它们真的是羊吗?”
一只羊配合着转过身,半张倒三角形的脸孔缓缓没入朦胧的光线下,先是留着长胡子的下巴,然后是两瓣微微张开的嘴唇,再是细长的凸起的鼻子,和两只挤在皱纹与耷拉的眼皮中间的充满慈爱的眼睛。
桑桑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原因很简单,这些山羊……长得实在太像人了。
“您不是喜欢人也喜欢羊吗?难道对在下的礼物不满意?”
青年兴致盎然地说,
“也是,一堆无趣的失败品想必入不了阁下的眼。然而时移世易,羊这种动物很早以前便消失在历史长河里了,你突然提到它们的时候,即使是我也略感为难。
“不过在下转念一想,世上既然已经没有羊,我们面前的这种生物,何尝不能算是一种取代了羊的‘羊’呢?”
真正的羊竟然灭绝了?与人共存的只有一些似羊非羊的怪物?
桑桑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失业了,人也吃不到羊肉了。
惨绝人/狗寰!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第二反应才是质问:“你到底是谁?是仙家人还是人类?”
青年笑道:“仙家人与人类有什么分别?种族尚且不如姓名有用——我姓白。”
屋脊上的学舌突然叫了起来:“白仙!白仙!白仙!”
“闭嘴!”青年厌烦地呵斥。
桑桑问道:“你叫白仙?”
青年犹豫了一下,淡淡说:“那只是个称呼罢了,其实我姓白,名照尘。”
“我对您很感兴趣,桑姑娘,桑小姐。”
他背着手,在空旷的院子里踱了两步,“北方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第欧根尼阈值高于六十的人了,在这片被中原遗忘的角落,严冬将至,无论是人、仙家人、还是机械生命体……”
桑桑正等着他说出废土上生活的三个种族的共通点,白照尘却忽然停下来,皱起眉遥遥看了眼天空。
“什么事?我忙着呢,少废话……好吧,好吧。”
简单地同虚空中不知名的存在沟通完毕,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又低下头,对桑桑说:“看来今天时机不巧,有人找我,闲话就先聊到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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