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李府医从门外进来，手里端着一碗催产药。
他先为秦婉青施了针灸，止住了血，接着让她服下药汤。
顾老夫人早已吩咐人准备好参片，等秦婉青喝下药后，便指使着银铃将参片放在她的舌下。
屋外，顾唯安看到顾仕泓一脸忧心，难得地安慰了几句。
回想起当初沈音容生产时，他也曾是这般神色。
此刻的心情，他实在不愿再经历第二遍。时时刻刻担心失去一生所爱的滋味，确实难以承受。
两刻钟后，催产药开始发挥作用。秦婉青的哀嚎声越来越大，却迟迟不见稳婆和女医的身影。
老夫人顿时有些急了，不断地望向门外。
李府医对妇人生产并不精通，此时也感到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沈音容刚想派人去催，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祠堂门被推开，稳婆和女医终于赶到了。
稳婆净手后，先是摸了摸秦婉青的肚子，查看胎位是否正常。
“夫人，这孩子的头和脚反了。”稳婆神情凝重，“恐怕不太好。”
沈音容听后眉头一皱，急问：“你可有法子？”
稳婆没有立刻答复，而是掀开被子，查看秦婉青开指的情况。
“待到开五指时，我可以用特殊手法将胎位纠正，但过程极其痛苦，不知夫人能否承受。”
“能……我能……”
秦婉青忙不迭回答，整个人虚弱不堪。
只要孩子能顺利降生，她愿意忍受任何痛苦。
“婆母，您先回院里去吧。”沈音容轻声劝道，“天气寒冷，您呆在这里也只是担心，不如回去休息。若有消息，我定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顾老夫人留在这里，沈音容还要担心她的身体，若顾老夫人因此再折腾出毛病，这侯府怕是没个安生日子过了。
“我无碍。”顾老夫人摇头，“我留在这里，为孩子祈福。”
说罢，顾老夫人让陈嬷嬷扶着自己，掀开帘子走向灵位台前。
她点燃了三株香，最后跪在蒲团上，低唇微动，似在默念着什么。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向顾家的先祖祈求庇佑，保佑孩子平安降生。
秦婉青的身体微微颤抖，额头的冷汗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滴落下来，浑身的力气仿佛在瞬间被抽空。
她紧咬牙关，尽全力控制着自己不让哀嚎声再次从喉咙里溢出，只能用手死死抓住身下的被子，拼命地忍耐着剧痛。
稳婆的手稳稳地压在她的肚子上，时不时低声安慰：“夫人，再忍一忍，五指开了就能开始纠正了。”
女医站在一旁，手搭在秦婉青的脉上，“眼下夫人情况还算稳定，不过早产会伴随其他症状，我得先做准备。”
她站起身，来到沈音容跟前，低语了几句。
沈音容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对翠竹吩咐了些什么。
外面，顾仕泓此刻也是心急如焚。
秦婉青绝望的哀嚎刺激着顾仕泓的内心，他整颗心都随着秦婉青的声音抽动。
正巧一位丫鬟从祠堂内出来，顾仕泓瞧见后连忙询问，“夫人如何？”
“大爷，夫人现在情况还算稳定。”丫鬟回了一句，随后匆匆离开。
一炷香后，稳婆再次查看了秦婉青的情况。
见已经开到了五指，稳婆对着秦婉青微微点了点头。
丫鬟们上前抓住被角，稳婆净手后，手深入被子里，“夫人，接下来是最痛苦的一部分，您一定要忍耐。”
秦婉青的双眼紧闭，呼吸急促，脑海中全是幻想中孩子的面容。
她勉强点了点头，“我能忍住……”
伴随着稳婆的动作，秦婉青瞳孔骤缩，一声哀嚎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尾音听的人心慌。
丫鬟取来帕子让秦婉青咬住，生怕她不小心咬了舌头。
秦婉青额头青筋暴起，一声声痛苦的闷哼传遍整个祠堂。
“深呼吸，夫人，深呼吸……”另一名稳婆努力指引着秦婉青，“就快好了，很快了！”
一旁的沈音容别过头，眉头紧蹙，也有些不忍瞧见这一幕。
她转身出了祠堂，顾唯安瞧见后，立即上前，低声道：“如何？”
“胎位不正，稳婆正在调整胎位。”沈音容回道，“这一胎不容易。”
顾唯安叫人取来椅子，扶着沈音容坐下，随后又接过云峥递来的毯子，亲自盖在沈音容腿上。
如今他们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候。
时间缓缓流逝，天边已经泛白。沈音容坐在椅子上屏息凝神听着屋里的动静，眉宇间掩不住的疲惫。
当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打破了寂静时，沈音容瞬间站起了身子。
祠堂的门被推开，银铃从屋里出来，脸上挂着泪水。
“恭喜大爷，贺喜大爷，小主子平安降生了，是个小公子！”
顾仕泓听后喜极而泣，“好好好，生下来就好！”
“孩子早产虚弱，不宜见风，就不抱出来让大爷瞧了。”银铃解释了一句。
就在此时，一盆盆血水从祠堂里端出，沈音容瞥见那抹鲜红时，心里咯噔一下。
她快步进了祠堂，看着眼前的情况，连忙道：“心兰，什么情况？”
“秦夫人大出血。”心兰压低声音，“人现在已经昏迷了，女医正在针灸，不知是否能熬的过来。”
帘子后祈福的顾老夫人声音越来越大，嘴里不断重复着那几句话。
沈音容双手攥紧，盯着秦婉青，半晌都没吭声。
秦婉青可不能就这样死了。
这样死，太便宜她了。
她还没有按照自己计划中的那般，她还没有承受自己前世的痛苦，怎能就这样先走一步？
沈音容眯了眯眸子，来到秦婉青身边，她低下身子，趴在秦婉青耳边低语了几句。
不知是女医的针灸起了作用，还是真的是祖先庇佑，原本昏迷不醒的秦婉青，眼皮动了动。
下一刻，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在看见沈音容那张脸时，秦婉青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了一句话。
这句话只有她们彼此能听见。而沈音容听清后，她嘴角泛起了一抹弧度。
果然，恨才是人活着的最大动力。
女医快速检查了秦婉青的情况，确认稳定下来后，这才起身去一旁查看孩子。
当黎明的第一抹曙光，照射进祠堂时，秦婉青的血也终于止住了。
陈嬷嬷扶着顾老夫人起了身，顾老夫人身子晃了晃，险些晕倒。
瞧着襁褓里瘦小的孩子，顾老夫人眸里带了泪。
历经千难万险，总算是平安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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