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霍铭寒开玩笑的结局，就是温妍最后扶着腰站起来的。
她有气无力靠在餐桌边等着霍铭寒做好早餐，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从国外请来的专家团队已经到了，今天可以抽空去见一下。”
霍铭寒把餐盘放到她面前，说道。
温妍的手抖了一下，“我还没确认阿婆的状况。”
“护工那边说还不错，这几天一直都在配合治疗，只是一直想见你。”
“那就今天吧，地址发给我，我自己开车过去。”温妍声音微颤。
她前所未有的紧张，比她过去二十几年的人生中做出任何一个重要抉择的时候都要害怕。
面对未知的恐惧，还有对阿婆的担忧，已经占据温妍的全部情绪。
霍铭寒又在她面前放下一杯牛奶，“让妻子一个人面对这么重要的事情，这是很失礼的做法。”
温妍笑了笑，却怎么也提不起精神开心，只是冲着霍铭寒扬唇。
“那我就以奶代酒，敬绅士的霍铭寒先生。”
霍铭寒将阿婆安排进了华济私立医院，距离不远，走绕城高速不到半小时的车程就到了。
温妍对华济的印象并不好。
何云娟在这里有不少熟人，温烨华的骨髓移植手术也是在这里做的。
温妍的所有不愉快的回忆，几乎大半发生在这里。
但为阿婆治病，温妍已经心急如焚，完全顾不上这些。
听到声响，坐在床上的阿婆反应迟缓地回头，看着门口的两人许久没有动作。
“覃奶奶，您看看，是谁来了？”护工则笑着蹲在她身前，耐心地问道。
阿婆睁着浑浊的眼睛，孩童一般认真辨认着。
“啊……妍、妍。”许久，她磕磕巴巴开口。
护工笑着拍手鼓掌，又给她手里塞了颗糖，“覃奶奶真棒。”
阿婆的认知能力已经完全退化成了一个孩子。温妍鼻腔发酸，有种想哭的冲动。
“霍……霍！”她又指着霍铭寒大声喊道，还不断拍床，非要站起来。
要不是护工阻止，只怕她早就站起来走到霍铭寒面前了。
温妍有些诧异，“阿婆认识你？”
护工笑了笑，“何止呢，霍先生经常来疗养院看望覃奶奶，还总是拿你的照片给覃奶奶辨认。”
温妍心头一暖。
她完全不知道，霍铭寒背着她做了这么多。
“……你和阿婆说话，我先去拿阿婆的片子。”
他一转身，温妍才注意到他耳尖红得要滴血一般。
护工又捂着嘴笑，“之前我还问霍先生呢，这么上心一看就是和奶奶很亲。他就只说是爱人的奶奶，温小姐，霍先生对你真好啊，连我看着都要羡慕了。”
她又指了指床头的鲜花和水果，“这些可都是霍先生送的，还给医生护士也送了，连我都有份呢！”
有人在医院这样打点，他们这些照顾的人也是无有不尽心。
阿婆抓着桌上一只又大又圆的橘子塞进温妍手里，嘴里还一个劲地喊着吃。
温妍的心也像被融化一般，瞬间暖烘烘的。
能做到这个份上，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很难看不出霍铭寒的用心。
她有些出神，还是霍铭寒重新推门进来，才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走吧，先去问问医生的意见。”
温妍赶紧起身跟了过去。
霍铭寒之前只说找了顶尖的团队，温妍还没什么实感。
可真进了会诊室，看到屋子里坐着的二十多个肤色种族各异的医生，温妍不免还是有些震惊。
在这其中，有好几位医生都是温妍打过交道的顶尖脑科专家。
能把这些人聚在一起，足见霍铭寒的上心程度。
“霍先生，你好。”一个年轻的华国男子站起身，走到霍铭寒面前伸出手。
在他的胸牌上，印着Baron。
而他来自于M国帝国医学院，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主治医师。
大概是和霍铭寒接洽的负责人。
温妍望着他扬唇，“我也毕业于帝国医学院，只是我比你早几届。”
若是没被何云娟催着回国结婚，或许，她会认识这位优秀的后辈。
Baron也笑了笑，“有所耳闻，温小姐是Ella教授的得意门生，只是可惜，我没能见识到温小姐的风采。”
“时间不等人，还是看看病人的颅脑成像吧。”
Baron接过片子，挂上观片灯。
温妍坐在最前面，听着他们讨论，大部分医生的建议都是保守治疗。
她也知道，这个病，如今没有万全的治疗方法。
她也只能看着，无力的感觉让她心如刀割。
“从影像上看，没有明显的颅骨异常改变，但是侧脑室前角和颞角有轻微扩大。病人的病情已经发展到中期，温小姐，你也是医生，应该也知道我们能给出什么建议。”
Baron反复看着片子，又转身皱眉看向温妍。
“我只想尽力而为。”
“但以现在的医学状况，我们建议放弃治疗，药物辅助。”
他的话像是一根尖利的棘刺，狠狠扎穿了温妍心存的最后一丝幻想。
“哪怕有一点希望，我都想试试。”
这一刻，温妍甚至希望自己从没学过医，这样还能欺骗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温小姐，我必须严肃的告诉你，这是一种神经退行性疾病，从发病开始，病人的额颞叶神经元就开始不断受损，死亡。这是不可逆的。”
Baron的声音稍稍提高了几分，试图以此来叫醒温妍一样。
温妍只是默不作声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她眼眶微微发红，两滴眼泪在里面打转。
但她没哭，只是静静看着他。
“我拜托你们尽力而为，不管用什么办法，什么药物，只要能帮我拖着就好，直到人类医学能够医治为止。”
她说完，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脚步沉重又缓慢。
这一刻，她脆弱得像只折翅的蝴蝶，霍铭寒也只能跟在她身边，不敢碰触分毫。
“温小姐！”
温妍走出去没多远，Baron在身后喊她。
温妍停下了脚步，他走到她的面前，微笑着伸出手。
“我想我还没有对你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温烨华。”
“或许，我现在该叫你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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