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武二十七年正月初九。
忙碌了整整三天三夜,源头乡盐场与河泽乡盐场共产出精盐五百石。
按照源头乡原盐吏钟武所言,源头乡每年的盐产量是一千二百石。
这意味着,平均下来一个月也就产盐一百石。
可眼下,仅仅三日的产量,单是源头乡盐场产盐就达到了二百五十石,几乎是原来单月产量的两倍还多。
如此对比,盐场产量的漏报情况之严重,实在是骇人听闻。
赵祈佑手里捏着账本,手指节都泛着白色,心中的喜悦难以言表,同时又交织着愤怒。
喜的是,提炼精盐之法虽然略显繁琐,但按照姜远制定的生产模式运作,白花花的盐不停的产出,这一仗算是稳了。
不管燕安还是肃南各县的盐商怎么炒作,只要这五百石盐放出去,即刻便会稳住局面。
且盐场还在不停歇的产盐,这就意味着,货源不会间断,单凭这两个盐场的产量,就能压死周边几十个县的盐号,更别说兴州还有一口井盐暂未启动。
让赵祈佑怒的是,以往盐场漏报的产盐量居然如此之大,难怪盐场的盐吏知道他要来接收盐矿时,把过往的账目全烧了。
如若不然,定然如姜远所说的那般,这账目若在,且一查到底,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这等漏报产量一事,赵祈佑已写好奏章交与姜远,让姜远押送这第一批精盐回京时,奏于鸿帝。
赵祈佑此时还不能离开肃宁县,此产盐重地还需他坐镇一些时日,不但要抓盐的生产,还得建设新厂房。
“明渊兄,京城之事,一切拜托于你。”赵祈佑在盐队出发前,对姜远郑重的说道。
“靖轩兄,无需过多担心。”
没有过多的话,姜远应了句后,顶着两个大黑圈,拱了拱手,翻身上了马,让胖四下令盐队即刻出发。
这几日下来,日夜守在盐场的姜远总共就睡了几个时辰,与制匠盐同吃同劳,可谓呕心沥血了。
赵祈佑同样憔悴不堪,眼窝深陷,一个自小就不曾吃过苦的皇子,堂堂大周齐王,此时早已没了王爷的形象,衣袍之上全是灰尘污渍。
姜远带着一百禁军护卫与数百民夫,押着盐日夜兼程赶往燕安,即便是夜间也不休息,点了火把继续赶路。
正月初十,大周的第一次大朝会,有资格上朝的官员全都来了。
宽大的太和殿里根本容不下这许多人,很多官员都排到了殿外。
新的一年伊始,要议的事繁多,其中最重要的一项议事,便是通商之事,要往各国派出使者,而派哪些人出使,就成了重中之重。
大周先祖开国时,派出的使者高高在上,用鼻孔与周边各国国君对话都是合理的。
如今大周国力日渐衰落,早已没了开国之初那般的威势,周边诸国对大周虎视眈眈,此时出使他国,别说占不占便宜了,有不有得命剩下都得两说。
虽说即便两国交战都不斩来使,但谁又知道那些游牧民族国家会不会讲武德?
比如北突、党西这种,如今都能压大周一头,他们又怎会把大周的使者放在眼里。
所以这等出使之事谁也不愿当使者,这与去送人头区别不大,大家都不傻。
“诸位爱卿,今年通商之事,要遣出使者出使北突、党西、鞑靺、以及白济、新逻,尔等可有人选推荐。”
鸿帝目光审视着一众文武百官,朝堂之上顿时寂静无声,一众官员纷纷低头,恨不得隐身才好。
鸿帝环视着大殿之中,见百官都不吭声,心中顿时不悦,平日里议事,个个口若悬河,说得头头是道,如今要出使他国,便全都哑火了。
“哼!”
鸿帝轻哼了一声,道:“就没有人愿意当这个使者么?平日里,尔等在这朝堂之上针砭时弊,口若悬河!如今到了为国分忧之时,怎得一个个哑了?”
鸿帝这般言语,这是要发怒了,众臣心中直打鼓,纷纷把目光看向姜守业与张兴。
这俩人都是主和派,且这通商一事还是姜守业的儿子姜远献策,此时当然是希望姜守业站出来。
姜守业与张兴也不负众望,抱着笏板而出,奏道:
“老臣愿为使者。”
“臣也愿往。”
一众文武百官闻言皆是一懵,他们是希望姜守业与张兴推荐人选,最好是推荐尚书省和户部的官员。
谁想这两人直接自请为使者。
这不开玩笑么,一朝相国和户部大员当使者,若是被他国扣了,岂不成了笑话,到时是战还是不战?
一众百官皆骂姜守业与张兴无耻,这般以退为进。
果然,鸿帝一挥手:“不准!朕知两位爱卿忠心可鉴,但朝中事务繁多,还需两位爱卿操持。”
“即如此,老臣推荐御史台唐勇毅、章远舟、阮棋芳。”姜守业抱着笏板念出三个名字来,皆是御史台的言官。
此言一出,众官员皆心头明了,唐勇毅这几个言官都曾参过姜远,在姜远发配边关一事上起了很大的作用。
又在去年年三十那天,参姜远殴打仕子致残,与颜其文一起进言鸿帝,要削姜远的爵位。
姜守业当时没说什么,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唐勇毅等人牙齿咬得咯咯响,他们如何不知这是姜守业挟私报复。
这使者的差事根本就不是人干的,去往他国,不单是存在许多未知的风险,重要的是去议事。
事情谈成了倒还好,若谈不成无功而返,就算是活着回来也没啥好果子吃。
特别是这种要同时派出五个使者出使五国的情形下,你若没谈妥,别人去搞定了,两相一比之下,岂不显得自己无能?
但此时姜守业已经将唐勇毅等人推了出去,唐勇毅等三人即不敢站出来接下这差事,也不敢直言拒绝,变得进退两难。
“陛下,不可!”颜其文迈班出列,道:“唐勇毅等人皆为御史台官员,肩负监察朝堂百官之责,岂可为使!”
好在颜其文适时站出来反对,这才让唐勇毅三人松了口气。
但这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听得姜守业说道:
“颜老大人此言差矣!唐大人、章大人、阮大人口齿伶俐,足计多谋,学富五车,正是适合之选!”
唐勇毅、章远舟、阮棋芳此时恨不得冲出来掐死姜守业。
“臣以为姜相所举荐之人选合适。”张兴也附和道:“陛下,臣也举茬两人。”
“哦?张爱卿要举荐何人?”鸿帝淡声问道。
“臣举荐户部侍郎夏千海。”张兴道:“夏千海乃寒漠柳城人氏,其家乡与鞑靺国接壤,懂鞑靺国语言,悉其风俗人情,正是合适之选。”
户部侍郎夏千海立即出班:“陛下,臣愿出使鞑靺,以通商道。”
有人出来干这个差事,鸿帝龙心大悦:“夏爱卿忠君爱国,朕甚喜!准了!”
张兴又奏道:“臣还要推举一人。”
“张爱卿说来与朕听。”鸿帝笑龙颜带着笑意,问道。
“礼部侍正,段思英。”张兴道:
“听闻段大人足计多谋,又熟我大周礼法,又懂北突语,正好往北突,一来可在北突宣扬我大周礼法,二来,也可与北突可汗顺畅交流,将我大周的诚意带到。”
颜其文与礼部侍正段思英的脸都黑了,张兴这狗东西是要把段思英往虎口里塞。
去年秋才与北突在回南关大战,现在去往北突和找死有什么区别,这风险太大了。
且礼部侍正段思英还是颜其文的外孙,张兴打得什么主意,颜其文岂会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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