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昭昭对此并不意外,她也算是见识到了云婕妤的偏执,只问一句,“陛下可见她了?”
向雨石摇头,“素雪忠心耿耿,冒死求去了乾清宫,陛下并未一顾。”
窦昭昭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沉寂片刻后道:“这样也好。”
事已至此,对云婕妤来说,与其直面陆时至的无情,不如不见。
陆时至是绝不可能回头、更不可能屈就自己心意来同情别人的,云婕妤以死要挟,是极其愚蠢的做法。
向雨石看出窦昭昭脸上的恻隐之情,开口宽慰道:“这对咱们是好事,见面三分情,难保不会生变。”
彩兰附和地点头,扶着窦昭昭坐回内殿,“她有今日,说到底是她自己咎由自取,主子不必替她惋惜。”
“我与她已成死敌,她死了我方能安心。”窦昭昭心不在焉地点头,“只不过看见陛下如此绝情,不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情。”
“她是她,您是您。”向雨石递上枣蜜茶,替窦昭昭定神,“您有敌人,也有朋友,更重要的是,您有子嗣,这是后宫嫔妃立身的根本。”
窦昭昭下意识地抚上小腹,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点了点头。
为了她的孩子,她势必要在宫中站稳脚跟,这一次,谁也别想抢走她的孩子,谁也别想伤害她。
“对了。”窦昭昭突然叫住了向雨石,“你去打听一个人,皇后身边有一个姓钟的嬷嬷,有些年纪了,皮肤有些黑,大约……这么高。”
窦昭昭在向雨石的肩膀处比划了一下,眼睛微眯,流露出凌厉的杀意,“这个人,我要除去。”
几人不由得愣住了,念一回忆了一番,愣是没想起这么个人,“主子为何……?”
“这个钟嬷嬷搜罗来的能人,可以看出腹中胎儿是男是女。”窦昭昭神情郑重,“断不能留。”
她那三个女儿胎死腹中,跟这个钟嬷嬷脱不了干系,她自然要为她们报仇,一个一个都不会放过。
三人齐齐变了脸色,“那皇后娘娘岂不是早知道您肚子里的小殿下是皇子还是公主了?”
窦昭昭点了点头,也没瞒着他们,“是公主。”
三人难免露出惋惜,若是皇子,主子才算有了倚仗。
念一很快回过神,笑道:“公主好呀,公主贴心,是母亲的小棉袄,而且无论如何,都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情分不同。”
彩兰附和点头,“是,先开花后结果。”
“是公主更好,皇子太打眼了,觊觎的人太多,以主子今时今日的地位,要留在身边太难了,一着不慎还会危及自身。”向雨石想的更深。
“现在皇后是不会觊觎了,但也半点不会再留情了。”在短暂的松了一口气之后,窦昭昭不得不面对严峻的现实。
“主子放心,奴才一定竭尽全力守住秋阑殿,不会让任何人钻了空子。”向雨石的声音沉稳坚定。
念一和彩兰异口同声附和道:“奴婢也一样。”
窦昭昭仰头看向几人,欣慰地点了点头,“有你们在,我放心。”
彩兰看了看暗下来的天色,“时候不早了,奴婢伺候您梳妆吧。”越是凶险的时候,陆时至的态度越重要,主子唯有牢牢抓住陛下的宠爱,方可化险为夷。
窦昭昭跟着看向金橘染了半边的天际,“是要准备着,不过要换个法子。”
窦昭昭在梳妆台上坐下,取下头上的珠环钗饰,拭去唇上的殷红,从匣子里取了一支流云桃木素簪,反手递给念一,“简单绾个半发吧。”
念一看着光滑莹润的木纹,有些不大情愿,“哪个嫔妃见了陛下不是花枝招展的,您这也忒素了些。”
“预料之中的有什么趣?”窦昭昭微微一笑,从妆匣中挑出一对珍珠耳坠,对镜戴上。
彩兰跟着取出粉色口脂,“你照着主子吩咐做就是,谁还能比咱们主子更能拿捏陛下的心意?”
念一这才收回不情愿,替窦昭昭绾了有些松垮的单螺髻,而后留了三指宽的头发顺着侧颈垂于身前。
几人做足了准备,可直到窗外天色昏沉了大半,也迟迟没有等到掖庭局的通知,更别提陆时至的銮驾了。
念一殿里殿外走了几个来回了,窦昭昭看着眼晕,摸了摸空空荡荡的肚子,点头叫传膳。
念一还是很不甘心,“万一陛下又来了呢……”
“来了就来了,叫膳房发愁去。”窦昭昭扬了扬眉,开口截断了念一的话,“可不是我饿了,是你的小殿下饿了。”
念一噗嗤笑了,“好吧。”
这事情偏就这么赶巧,窦昭昭这边膳食才摆上桌,外头机灵的小宫女就一溜小跑进来传话,“奴婢远远瞧见陛下的銮驾过来了。”
宫人们顿时雀跃起来,念一连忙上前,想要扶起窦昭昭出去接驾。
“陛下可叫人通传了?”窦昭昭压住了念一的手。
小宫女摇头。
“那就当不知道。”窦昭昭坐稳当了,拿起了筷子,“布菜吧。”
几人很快领会了窦昭昭的意思,各自忙活去了,极力压着表情,即便陆时至的身影进殿来,也只是安静屈膝行礼。
窦昭昭更是专注于碗里的清汤,低头轻轻吹拂着,缓缓啜饮。
直到陆时至的玄青的衣摆进入视线,她这才抬头,目光呆呆在他俊美的面上停留片刻,缓过神来,连忙放下筷子,抬手撑扶住桌沿一角,借力站起身来。
“臣妾恭请陛下圣安,陛下驾到,臣妾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陆时至径直在桌旁坐下,扫过她有些吃力的动作,略一抬手,于力行立刻上前搀扶。
“谢陛下。”窦昭昭恭恭敬敬站着,礼数周全。
陆时至瞥了眼她垂眉耷眼的脸,点了点头,“坐吧。”
“谢陛下。”窦昭昭撑着桌沿,动作沉缓地坐下,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都有些吃力。
陆时至静静看着,明明是最平常的动作,听惯了的话,从窦昭昭嘴巴里吐出来,平添了几分可怜味道,也让他莫名成了那个恶人。
陆时至想不出来哪里不对,只能有些生硬地开口,“陈医监说你身子不适?”
窦昭昭抬头,摇了摇头,“臣妾没有。”
一旁于力行听着,不由得侧目,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忍不住给她使眼色,陛下问了,你点头就是,怎么还说起大实话了呢!
陛下来都来了,你这么说,不是把陛下的台阶给撤了么?
果不其然,陆时至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既然没病,那朕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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