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后配殿中,宗夫人望着已经空空荡荡的长廊,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宗老爷慢悠悠起身,径直迈过门槛,才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老爷!你当真信了她的话吗?”
宗老爷不假思索地点头,“她说的在理。”
“老爷!”宗夫人的语气有些急了,怎么都没想到,老爷怎么会接受的那么快、那么理所应当。
“雯华可是精心教养大的,德才兼备,好不容易坐上了皇后之位,就这么弃了她?”
“谁说要弃了她?”宗老爷皱眉。
宗夫人不解地抬头,“那老爷的意思是……?”
“窦昭昭有一句话说的对,皇后入宫以来的表现,确实无能了些,让人好好磨一磨也好。”宗老爷声音毫无波澜。
宗夫人不由自主松了口气,露出笑容来,“原来老爷是哄她的,我还以为……”
宗老爷再度摇了摇头,在宗夫人愕然的目光下,冷着脸道:“我细想了,将宗府的满门荣耀压在她一个人身上确实冒险了些,血统低贱,恐难堪大任。”
“而另一个……”宗老爷看了眼宗夫人,想起这一切的阴差阳错终究是因为宗夫人的疏忽,眼中隐含不悦,“言行粗鄙,不知天高地厚。”
宗夫人面颊上的肌肉明显抽动一瞬,迅速垂眸掩下情绪。
宗老爷摇摇头不再提了,身前的手虚握在腰间,“她们二人都出自宗府,无论谁赢了,都是宗府的荣耀,唯有能者,才配做宗府的小姐。”
宗夫人默默退后一步,“老爷思虑周全。”
宗老爷满意地点头,脚步轻快往大殿走去,一边嘱咐道:“往后宗府的孝敬和节礼备上两份,你对秋阑殿的面子功夫也做足了……”
夫妻二人说着话走远了,并未注意到,配殿郁郁葱葱的假山松柏后窜出来一个蓝衣小太监,一溜烟地从侧边的门洞跑了出去。
***
坤宁宫中,宗雯华正对镜整理凤冠上垂落的宝石流苏,忽地听见门帘重重落下的声音,不由得皱眉。
衷娥立刻责问道:“慌慌张张的,怎么这么没规矩?”
可一转头,望见来人是左衷,不由得紧了紧眉头,摆手示意宫人们下去。
左衷言简意赅将麟德殿传来的消息说了,眼睛里也冒着不满的火星子,“进殿时,二人跟仇人似的,出来的时候那叫一个父慈女孝……”
他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宗雯华的手重重落在梳妆台上,震得桌上的玉梳弹了起来,发出玲琅脆响。
这声音再度激怒了宗雯华,她随手抓起,一把摔向面前的铜镜,玉器顷刻间碎裂,碎片炸开来。
左衷和衷娥不假思索地倾身挡在宗雯华身前,“娘娘当心!”
宗雯华身形未动,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因为镜面划损而有些扭曲的字迹,勾起一抹阴鸷的笑,“本宫低贱?呵……那就看看,究竟是谁离不得谁。”
左衷和衷娥对视一眼,齐刷刷跪下,“皇后娘娘息怒!”
衷娥清楚宗雯华此时的困境,担心她腹背受敌,极力劝慰道:“娘娘,老爷素来薄情寡恩,但夫人定然还是向着您的,不过是一时被窦氏蛊惑,您切不可意气用事呀。”
宗雯华摇了摇头,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软化,“什么亲缘人伦,不过是因利益而聚,本宫早就知道了,有什么可气的。”
她早就习惯背叛和利用了,自打记事起就知道,所有的好都是有条件的,需要她用努力来换、来争。
可她不能忍的,是他们对她的轻贱,她生平最恨别人看不起她。
“娘娘?”衷娥呐呐抬头,小心观察宗雯华的表情。
可宗雯华的暴怒只是一瞬,很快收了起来,转而看向跪着的二人,伸手,温柔地搀起二人,“没关系,我还有你们。”
衷娥神情动容,“无论发生什么事,奴婢永远追随娘娘。”
“奴才也一样。”左衷紧跟着问道:“娘娘预备如何应对?”
“不急。”宗雯华欣慰一笑,“既然宗府靠不住,那就找一个新的盟友。”
左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娘娘说的是……?”
宗雯华思忖片刻,抬头问道:“本宫记得,重阳节后,就是太后娘娘的圣寿诞辰?”
“内宫局已经筹备起来了,张贵妃倒不大费心。”衷娥点头。
左衷补充道:“自丽妃疯了,刁家树倒猢狲散之后,太后一直闭门不出,说是身子抱恙,要潜心礼佛,今年的圣寿节应当一切从简。”
“礼佛一年了,想来这口气是越憋越闷了,也该忍无可忍了。”宗雯华看了看窗外黑沉沉的天,站起身来。
皇后的仪驾早早备好,宗雯华低声嘱咐左衷,“今儿中秋,母后虽然抱恙不能与六宫团圆,本宫身为儿媳却理应关怀照顾,从库房寻些好物件送去,她会明白本宫的意思的。”
左衷不假思索地点头,“是。”
……
麟德殿中,雕梁画栋,烛光璀璨,大殿富丽又不失雅致,正堂望去,月似银盘,对水成双,极富意境。
帝后二人相携而至,殿中“万岁”声起。
陆时至神情淡淡的,倒是宗雯华脸上一直挂着笑,在众人落座后,起身举杯道:“‘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常照金樽里’,愿陛下及在座诸位,年年岁岁,如月常圆。”
陆时至眼神未动,端起酒杯。
众人齐刷刷起身,举杯共饮,“谢皇上,谢皇后娘娘。”
不等大家落座,宗雯华看向窦昭昭,突然道:“昭婕妤身怀有孕,面前的酒樽可换了蜜茶么?”
“回皇后娘娘话,是换了的。”窦昭昭点头。
“那就好。”宗雯华一手抚着心口,状似松了口气,对上张贵妃有些阴沉的眼睛,“本宫精神不济,今儿中秋宴有劳贵妃筹办,本宫还怕你周全不过来呢,所幸你办事稳妥。”
“陛下信重,将宫务交由嫔妾料理,嫔妾定然尽力周全,不敢辜负。”张贵妃挂上笑容,略抬高了音量,对宗雯华明明什么都没做,还想在众人面前抢功劳的行为十分不满。
“贵妃记得就好。”宗雯华点点头,“身为嫔妃,不止要料理好宫务,更兼劝谏之责,贵妃可知?”
窦昭昭和张贵妃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心里都清楚,这是冲她们俩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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