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去。”
温云沐奔正门去时,被离庚白拦住了。
“门栓上会缠着头发丝的,走窗户。”
离庚白轻轻推了下窗户,月光洒进缝里,窗台上有一层厚厚的积灰。
“等下我打开窗户,你翻进去,不要在灰尘上留下痕迹。”
离庚白掏出个小小的精铁抓钩来,勾住了窗户缝,用力一拉,窗户跟着抬起,温云沐手疾眼快,腾空翻了进去,滚了两下落地。
再回头看时,也不知离庚白是怎么进来的,窗户极轻地合上,人也已经落在了她身边。
“你身手真不错。”
“嗯,我估计和你哥能打个平手。”
离庚白不敢点灯,吹亮了火折子。
“你看柜子上东西,我找暗格,小心移动,直上直下。”
“好。”
温云沐折腾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是一无所获,徐闻此人果然是只非常谨慎的老狐狸。
“二姑娘。”离庚白轻声道,“来看看。”
温云沐借着火光一看,是一只瓷枕,但瓷枕底下被巧妙地开了个洞,温云沐双指轻轻探了进去,拉了个物件出来。
“这是——”软软的,丝制的,打开了一看,是一条粉红色的帕子,绣着交颈鸳鸯,绣功极妙,在火光下,那鸳鸯的眼珠灵巧得像是会动。
“这个东西。”温云沐欲言又止,她看着非常眼熟,但是在哪里看过,又记不清了,“我应该见过。”
“是你府里出来的东西?”
“不是,这个料子摸上去已经很软烂了,不是这几年的东西,而且这种布料也不贵重,早些年我家里的妈妈们有一批衣裳,就是这种料子,成色一般,也不是什么好物,应该不是我过手的东西,得回去想一想。”
温云沐将帕子展开得平平整整,“这绣工极好,是费了心思的。”
“这种女子给男子定情的帕子,你在何处见过?”
定情?
温云沐想了又想,“当下我实在是想不起来,容我再想几日,离大人,先放回去吧。”
“好。”离庚白接过帕子和瓷枕,忽然听到清脆得一声撞击声。
离庚白摇了摇手上的瓷枕,声音不间断地传过来,于是他慢慢勾出一只戒指来,温云沐结果一看,内壁里刻着一个小小的“金”字。
“是盛金记的,我回去问问盛锦深。”
“好。”
两人又在屋里找了好一会子,离庚白在恭桶边找到一只铜盆,盆底还有些灰,盆壁发黑,不知用了多久。
“看来徐闻此人,当真是不留任何记录。”
“不,就是这种人才会留,但估计不是在房中,这种人不会信任任何人,一定会留下他人的把柄。”
窗外,传来两声鸟叫。
“走。”
离庚白带着温云沐从老地方返回,在墙角暗处悄悄隐藏下来。
那夜的月亮很亮,夜空万里无云,低得像是要垂到头上面来。
徐闻像一条警觉敏锐的老狗。
他环顾四处,在门前低头看了半晌,顺手拿起廊下的扫把,随意地扫了两下。
有香灰。
徐闻没有走门,从窗外一跃而入,屋里亮起烛光,门栓处传来晃动声,在静夜中传得极远,令温云沐的额上浮起微汗。
盏茶之后,门开了,徐闻泼一盆子水来,又关上了门,屋中灭了灯。
温云沐与离庚白不约而同地没有说话,没有动。
他们都意识到,徐闻这次进门,没有传来门栓声。
果然,静夜里,两扇门又悄无声息地开了。
换了一身白袍的徐闻,像黑夜里的一只厉鬼,从一室黑暗中浮现出来。
他站在门口,四下看了一阵子,这才又关上了门。
此时,传来一声门栓声。
温云沐长呼了一口气,夜风一吹,她觉得自己的脊背已经被汗透了。
一件外衣搭在了自己肩上。
“夜里凉。”离庚白极自然地道:“刚被吓到了吧?”
“嗯,几乎没有喘气。”
“徐闻着实是个可怕的对手。”
两人趴在墙头上,都有心再等一阵子,等对方睡稳了再走,又不敢大声说话,只能挨得极近,半边身子贴着,呼吸都打在彼此面上。
温云沐一边应声,一边莫名其妙地想:离庚白的身材当真是极好。
四肢修长,肩宽背阔,挨着的胳膊铁一般坚硬,上臂鼓胀又线条流畅,一身夜行衣扎在劲瘦的的腰里——啧啧,怪不得离黎黎认为她哥哥便是天上的仙女也配得上。
嗯,此话当真没错。
今日的星辉真是极美,人也极美。
离庚白想着,趴窝似的在墙头挂了半个时辰,虽然身下的碎瓦早就硌得他疼痛了,但能离温云沐那么近,令他甘之若饴。
那一日,他听到离黎黎说:既然你并不喜欢我哥哥,就放他一条生路,同他说清楚,可好?
温云沐说:好。
他等了她许久,这么多天,都没听她提及此事。
再见面时,也是就事论事。
她的心里似乎放不下情情爱爱,每一时每一刻都在筹谋算计。
也许,她只是把自己公事公办地当做一个盟友,也怕说了,便生了嫌隙。
饶是如此,离庚白也宁愿她不说,甚至生起了愿意被她算计和利用的念头来,若在以往,这是多么糊涂的事。
可现在,他居然觉得值得。
“走吧。”
温云沐的低声话语,打散了离庚白的万千思绪,他神智归了位,伴着她跳下墙头,往村子奔去。
临了,出书院大门时候,温云沐望着高高在上的藏书阁,忽道:“若是他不藏在房间里,藏在藏书阁呢?”
温云沐没上过书院,对书院内里实在不了解,便一边行一边道:“要做书院,自然有些压箱底的藏书才是,而那些藏书过于珍贵,必然不会让学子去随时借阅,可先生未必没有这个权限,你说会不会,就藏在这些藏书里?”
离庚白闻言正色,道:“有这个可能。”
“如果我记得没错,凌霜书院做杂物的人虽多,但先生只有五六个,如此说来,也不是很多人都有时间去翻藏书阁的,放在那里,岂不安全?”
离庚白点点头,仿佛想到了什么,忽然笑道:“赶巧了不是,我那师叔,最爱从凌霜书院借书。”
温云沐顿时感叹,怪不得女子难成事,整天被关在家里,认识几个人啊!男子每日奔波在外,事事有人问,有人帮,尤其是离家这种高门大户,便是想一步登天,也有人立即来送梯子,哪里还需要那么多鸡毛蒜皮的设计与筹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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