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像塞了几百根毒刺，刺得她疼到痛不欲生。

她十分后悔走进这间病房，后悔听到程驰的道歉。

可理智告诉她，逃避没有用。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沈听晚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总算找到自己的声音。

干涩沙哑到，像生锈的锯子划在破铁皮上。

“说吧，程驰，我在听。”

哪怕心在泣血，她也逼着自己，必须听下去！

等了这么久，她必须要知道阿霄到底怎么了！

程驰有些不忍，犹豫了片刻，还是照实说了，“我们原本打了胜仗，正准备折回北城。”

“可是又接到上面的命令，让我们把逃走的流寇，和一些洋人全部赶出贺州。”

“司令和我分别带着两支队伍，追着那帮匪寇进了山林，却因为不熟悉那里的路，吃了大亏。”

“后来，我中了埋伏，受了伤，是司令把我背出来的。”

“他护送我们过了软桥，断后时遭遇了敌人的伏击，胸口中了六箭，摔进了长江……”

“我领着兄弟们在对岸找了很久，却连他的尸首都没找到。”

“对不起，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们这些伤员，司令完全可以全身而退的，是我们拖累了他。”

“够了，程驰，你不要说了。”

沈听晚抬手让程驰别再说下去，“这不是真的，阿霄他不可能就这么消失不见的，他怎么可能扔下我和孩子？”

“对，这些都是我做的噩梦，我只要醒过来，一切都会消失。”

“医院是假的，你也是假的，是我害怕他出事的心魔。”

“我现在就醒过来，醒过来，不要被噩梦主导……”

程驰的眼泪唰的一下就出来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陆沉霄的死，是这些天扎在他心里的一根刺。

他只要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陆沉霄中箭从软桥上滚下去的画面。

那是他最崇拜的司令啊！

哪怕中了六箭，还是强撑着砍断了软桥，确定追兵无法越过长江这道天险，才踉跄摔进了湍急的水里。

然后，消失不见……

“少夫人，是我们这些人没用，你骂我两句，打我几下，让我心里好受点，千万别伤到自己。”

沈听晚却恍惚摇头，“闭嘴，你是我的心魔，快从我的梦里离开。”

“我的阿霄英勇善战，不可能中箭坠桥，他一定会没事的。”

她正喃喃着，唐铭从外面走了进来。

刚才沈听晚和程驰的对话，他全都听到了。

也已经知道陆沉霄为了救程驰他们，中箭从桥上坠亡的事。

他知道，这个消息让沈听晚很难接受。

只能走到沈听晚身边，扶住摇摇欲坠的她，“听晚，你累了，听我的话，我送你回总督府休息。”

“唐铭？”

沈听晚眼神有些恍惚，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攥住唐铭的手，“你快救救我啊，我被心魔困住了，快把我从这里救出去。”

“好，走，跟我来，我送你回家。”

唐铭牵着沈听晚的手，“累了就闭上眼，只要跟我走就行。”

“嗯，送我回家，帮我从这可怕的梦境里救出去。”

沈听晚闭上眼，任由唐铭带着她走出医院，亦步亦趋的，跟他回到了总督府。

瓶儿今天还没跟过去，看到她被唐铭送回来，连忙迎上去。

“少夫人，你去医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沈听晚哆嗦了下，不答反问唐铭，“我们还没从梦境里走出去吗？唐铭？”

瓶儿整个人都愣住了，少夫人这个状态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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