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以为犯了“纳畜”这一忌讳的事情，会很快到来。
可直到十月初六的夜里，整个温泉庄子都未有事情发生。
随着临近十一月初七的子时，姜黎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无法入眠。
姜黎干脆起了身。
她披了外衫走到院子里，抬头望向掩藏在云层之后的月亮。
她不该将希望都寄托在玫娘的身上。
事关她的自由，她怎能一味的坐享其成？
更何况——
玫娘不见得会真心的帮她。
想到巧杏当初对她表露出来的恶意，姜黎越发清醒过来。
……
一个时辰后，十一月初七的寅时初，天是在黎明之前最黑的时间里，连最后一点星光都没了踪影。
偌大的京城里，只有寥寥几处还有光亮。
但下一刻，将军府里灯火通明。
这些日子没怎么休息、甚至小病了一场的慕凌川从书房里出来，候在屋外的乌韭、昆布两人立时跟了上来。
乌韭先道：“苏县主于昨晚亥时三刻醒了过来，一醒来就让人将她之前下令砍掉的梧桐树种回去。”
昆布紧随其后：“晋阳郡主的马车已经到了合阳县，最多半日就会抵达温泉庄子。”
乌韭继续道：“刘义换了很多药，还是没能让苏县主退烧。”
昆布道：“老夫人让主子今儿先去一趟小佛堂，她有话要与主子说。”
乌韭：“大夫人也说想要见一见主子。”
昆布：“三爷说他今儿不回来了。还说，若是老夫人问起他，就让老夫人当她从未有过他这个儿子，实在不行，当他死在外面了也行。”
慕凌川的脚步一顿。
他看向昆布：“三哥在哪儿？”
“应该还在芳菲楼。”
“昆布，你去将他绑回来。”
“是。”
昆布很快离开。
乌韭跟着慕凌川继续往前走去。
“流萤院那边如何？”慕凌川主动问起。
“一切如常。”
乌韭每日都会收到守在流萤院外兄弟的传信，“最多黄三婆送东西过去的时候，会与姜姑娘提上一两句其他院子里的事情，其实也就是栖霞院里的热闹。”
“姜姑娘嘴上不说，但每次听的时候眼睛都很亮，好似很喜欢听。”
“哦？”
慕凌川有些意外。
不过想到流萤院近乎孤岛的情况，姜黎会喜欢黄三婆带回来的消息，也属正常。
慕凌川眉宇之间具是温和：“既她喜欢，便让黄三婆多与她说一说。”
顿了顿，他又添了一句道：“不吝温泉庄子上的，外面的事情都可与她说一说。”
乌韭精神一振：“属下这就安排。”
是以今日才刚从黄三婆的手中接过菜篮子，就听她神秘兮兮的说道：“老奴方才知晓了两件大事！”
这几日，姜黎见多了黄三婆这样的神情，知道她别的喜好没有，就是爱让人给她接话，好让她说完听来的八卦。
姜黎也乐得从她口中知道流萤院之外的事情，每次都会配合着。
这一次也不例外。
她露出了好奇的神情：“两件？这么多？都是什么事啊？”
“第一件，是那慕三爷昨晚留宿芳菲楼，还扬言今儿定不会回将军府祭祖，气得老夫人险些砸了芳菲楼。”
黄三婆一边摇头一边说着：“慕三爷也是个人才，气恼老夫人砸了他的雅间，竟赤着身子在芳菲楼里到处跑，险些没将老夫人气出个好歹来。最后还是咱们将军提着长枪过去，才将三爷逼着从芳菲楼里出来。”
姜黎惊愕。
将军府这位慕三爷的荒唐，可以说是整个京城里无人不知的。
可为了不回去祭祖在青楼里赤身跑着，也太过惊人了一些！
“这第二件事情嘛——”
黄三婆拖长了尾音，一双小眼不时往姜黎身上瞄上一下，一副好似在等姜黎接茬之后她才会往下继续说道的模样。
姜黎却微妙的察觉到了不对。
她竟有种黄三婆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与她有关的错觉。
可她这些日子都在流萤院里，外面能有什么事情与她有关，而她一无所知的？
更叫姜黎意外的是，黄三婆当即就道：“过了今日的祭祖，将军就要和苏县主定下亲事了。”
黄三婆小心翼翼的觑着姜黎。
她不清楚旁人怎么想，但她觉得姜姑娘对将军来说，是个十分特别的存在。
姜姑娘就是金屋藏娇里的那个“娇”！
甚至有的时候，她还会觉得将军在图谋个大的！
尤其是将玫夫人推到人前，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时，黄三婆更是觉得将军是为了隐藏姜姑娘的存在，等所有人忘了姜姑娘的存在之后，让姜姑娘改名换姓，光明正大的伴随将军左右！
但这一切，在京中传回将军要与苏县主定下亲事的消息时，彻底破碎了。
难道真是她的直觉出了错？
姜黎不知道黄三婆在这一刻闪过了多少的念头。
慕凌川竟是要和苏县主定亲了？
姜黎怔忪。
“姜姑娘，你没事吧？”
黄三婆关切的声音传入耳中，姜黎回过神来，便对上一双十分担忧的眼睛。
她下意识摇头道：“我没事。”
姜黎的确没有太多的难受。
甚至隐约松了口气。
只是她此时的笑容，落入黄三婆的眼中，都成了强撑。
黄三婆张了张嘴，想要劝慰一二，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又发现此时不论自己说什么都显得过于苍白无力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黄三婆讪笑了两声，忽然觉得自己不该给姜姑娘提及将军的亲事。
但她也是奉命行事啊，不是将军让她都给姜姑娘说一说的么？
仍觉心虚的黄三婆当即胡乱找了个借口，扭头就跑了。
在暗处护卫的视角之中，姜黎站在院门口的廊下，怔怔的看着黄三婆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其中一人忽然怼了一旁执笔的属下，低声道：“快，记下，就说姜姑娘初闻将军与苏县主的亲事，难以承受，呆愣在前，直到黄三婆的身影彻底消失，才失魂落魄的回了院子。”
属下写了一行字，忽然抬头，望着利索关门的姜黎，总觉得这封送回京城的密信若真这么写，似乎有点……
过于儿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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