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读明朝的史书，蓝武一直读到的都是蒙古人又在哪一年、哪一日犯边了。
或者说蒙古人有多强，多强，边军如何如何不堪大用，军户如何如何偷奸耍滑。
但如今真的来到了洪武朝，见到了宣府、大同一线的情况，他才知道，在这个时代，蒙古人活的有多惨。
而且这种状况还要持续将近三十年的时间。
未来的整个永乐朝，所有的蒙古人依然会活在朱棣的铁蹄之下，不敢有丝毫的冒犯。
就比如这个兀良哈部，若得不到大明的粮食救济，那他们今年冬天要饿死三成的人口。
这若是放在一百年后的大明，那不用说，秋天的时候，这些人恐怕就已经开始入寇了。
边疆的老百姓会被劫掠一空，虐杀无数，而文官们会在史书上浓墨重彩的记下一笔，然后不了了之。
但现在，这些人即便是饿死，也根本就不敢入寇。
他们只能祈求朱棣，赏赐他们一些粮食，让他们的人能够少死几个。
这可同样都是大明朝。
蓝武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想着朱棣给蒙古人提出的条件，不由摇头道：“殿下，您这胃口可是有点大了啊，一个卫五千六百人，您要他们出兵三个卫，那就是一万六千多人，他们一个部落男丁才多少啊！”
“他们恐怕宁可饿死三成的老弱妇孺，也不可能同意把这一万六千青壮给您的。”
蓝武可是知道，在草原，若是真的到了粮食不够吃，要饿死人的地步，那饿死的就只能是老弱妇孺。
那些真正身强力壮的男人是绝对不能被饿死的，甚至他们还要吃好，吃饱。
因为等冬天一过，开春的时候，就又是残酷的争夺草场的大战。
到时候若是男人不够，抢不到足够的草场，那才是灾难性的后果，到时候他们整个部落恐怕都有被整个亡了的危险。
没有女人可以去抢，孩子死了可以再生，但若是一个部落的男人没了，那这个部落也就没了。
这就是草原上的残酷生存法则。
“哈哈，正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嘛！”
“咱们价钱还是要往高里要的！”
朱棣一脸的盎然道：“而且这个兀良哈部本来就没有摆正自己的身份，他们明明是来找本王要饭的，却摆出一副很高傲的嘴脸，呵呵，如今可是都已经大明朝了，他们的大元都已经被我爹灭了，他们还觉得自己是皇亲贵族，转不过这个弯来。”
“每次来王府都是像现在这样吵吵闹闹的，本王就是要让他们长长记性，认清楚他们自己现在的位置。”
对于朱棣处置兀良哈的决策，蓝武自然是不会过多插手的。
但现在既然碰到了兀良哈部，蓝武自然就顺势把之前他和老朱讲的那个在北平开设羊毛作坊的事情和朱棣以及姚广孝说了一遍。
“这能行吗？”
朱棣有些怀疑。
“关键是凉国公说的这个秘方是不是真的管用。”
姚广孝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若是真管用，再加上我们暗中的引导，假以时日，或许真有可能完成历朝历代都没有完成的壮举，让兀良哈部，甚至整个草原三部成功并入我大明，让整个蒙古都成为我们养羊的牧场，以及开疆拓土的功绩之一。”
“殿下，我看不如这次和兀良哈部谈判，再加一项，让他们送一批羊毛给咱们，咱们先实验一下凉国公说的秘方到底可不可行。”
“若是他们送的数量足够让咱们满意，咱们便可以松口，给他们减去一个卫的士兵，您觉得如何？”
“哈哈，那他们恐怕做梦都要笑醒了。”
“以咱对草原人的了解，寻常的时候，那些羊毛他们可都是直接扔了的，如今能用羊毛换他们少出兵，他们定然乐意。”
朱棣哈哈大笑着点了点头。
他刚刚在听到姚广孝说开疆拓土的时候，眼睛就已经开始亮了。
对他来说，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开疆拓土，像当年的卫青、霍去病一般封狼居胥，饮马瀚海更让他心潮澎湃的事情了。
而现在，这羊毛貌似给他提供了一条崭新的新思路。
“什么？”
“要羊毛？”
第二天，接近中午时分，蓝武随着姚广孝一起见到了那位兀良哈的部落首领长子木格其。
当姚广孝把商谈好的条件告诉他时，这位体态彪悍，头上留着辫子的青年顿时就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你确定是要羊毛？”
“不是要我们的羊群？”木格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就是羊毛！”
“这是我们答应和你们互市的条件之一。”
“至于互市的内容，到时候我们会在宣府成立一个临时的市场，你们可以通知部落里的牧民直接过来，我们这边也会有商人前往，进行互市，如何？”
“这……！”
“羊毛我们可以给，但人数即便减去一个卫依然有些多了，我们部落今年减丁严重，这次最多只能派出六千勇士，协助大明。”
木格其看到姚广孝脸上的表情因为这句话有些不太好看，又赶忙开口。
“大人莫生气，我们还有另外的条件，燕王殿下一直想要让我们去京城向你们的皇帝陛下朝贡，我昨天收到了父亲的书信，他同意了。”
“只要大明能帮我们打败鞑靼，夺回本来属于我们的草场，我便可以代表父亲亲自前往京城，朝见那位雄才大略的皇帝陛下。”
听到兀良哈部终于同意了朝贡，姚广孝心里顿时一喜。
兀良哈部乃是前元贵族血脉中的一支，他们的首领，也就是木格其的父亲阿鲁坦可是有着成吉思汗黄金家族血脉的。
若是他能够向大明进行朝贡称臣，那其代表着的意味不言而喻。
连前元皇族都承认了大明，并且向大明皇帝陛下俯首称臣了，那大明境内那些向蒙古人跪习惯了的士绅们，到时候岂不是要世界观崩塌吗？
一想到这里，姚广孝心情顿时就更加舒畅起来了。
“等着吧！”
“兀良哈部只是第一个而已，总有一天老和尚我要让天下四夷，世界万邦，尽皆来我华夏朝贡，皆以我华夏为天朝上国的。”
姚广孝在这一刻突然就有些心潮澎湃起来。
因为大明是真的在顺着他的想法，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着，是真的在复兴自唐安史之乱以来，丢掉了几百年的民族自信的。
而最关键的是，他挑选辅佐的这位燕王，如今是真的有了继承大统的资格。
而等燕王成为大明的皇帝，那他心中对于大明的一系列构想和蓝图，就真的要到了实现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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