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专案组所在的楼层通宵灯火通明,多个部门抽调的人员各司其职,对第一批抓捕回来的人员进行了突击审讯。
方扬提供的那份资料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不但提供了非常直接的证据,而且还有许多非常有价值的情报,比如在突击捣毁赌场的行动中,警方就是根据材料中的提示才封堵住了那条秘密通道,将赌客和赌场管理人员一网打尽。
而许多证据的原件在那份资料里也有详细的描述,警方按图索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多份重磅证据。而在这些证据面前,贾永军的心理防线首先崩溃了,不出所料地将更多梁家祥违法乱纪的行为给供了出来。
贾永军本来就是一个老混混,根本没什么道义可言。专案组将他选为了第一道突破口,事实证明是相当成功的。
对梁家祥的审讯工作相对就艰难了许多。
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饶是梁家祥反侦察经验丰富,也不得不低下头来,但是他毕竟老奸巨猾,口风非常严,只对有了无可辩驳证据的一些事情进行了交代,而专案组关心的其他问题他却是死咬着不肯承认。
这一晚,对许多人来说都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阚旭飞与曾勇在专案组坐镇指挥,手下警力最大限度地撒了出去,继续以雷霆之势抓捕贾永军集团的骨干分子,另外武警还专门抽调力量封锁了榕城的机场、港口、车站、高速公路出口等等,防止有人意识到情形不对仓皇外逃。
虽然专案组的行动迅速而隐秘,但是查封金钻夜总会那么大的动静是隐瞒不住的,有心人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必然会多方打探,一些与梁家祥关系比较近的涉案官员肯定会直接联系他,而梁家祥的失联必然会引起这些人的恐慌。
事实证明封锁榕城各大出口的做法是极为明智的,第二天凌晨三点多钟,在榕城通往鹭岛的高速公路入口处,武警的同志就将独自驱车逃往鹭岛市的仓水区公安分局副局长赵才忠截住了。
赵才忠是梁家祥的铁杆嫡系,也是专案组重点监控的人员之一,他的照片资料早已分发到每一名设卡的军人和警察手中,在天罗地网之下他根本无处逃遁,在高速口被武警当场抓获。
押送回专案组驻地后依然是连夜审讯,原来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赵才忠已经联系好了一艘船,准备从鹭岛市偷渡出境,如果专案组的动作稍微慢上一分,这条仅次于梁家祥的大鱼就要漏网了。
大家在暗暗庆幸的同时,也对阚旭飞的先见之明深感佩服,正常情况下是不必像今天这般如临大敌的,但是阚旭飞坚持所有的布控必须连夜到位,因为他知道这些涉案的官员、干部跟以往不同,他们大都是政法系统的领导,绝大部分嗅觉灵敏、反侦察能力强,必须小心应对。
第二天的太阳如期升起,但是对于榕城官场来说,一场剧烈的震荡已经在昨夜发生。
一些问题比较明显的干部已经被专案组连夜“请”到了驻地酒店,仓水区分局刑警大队长杨飞、榕城广场派出所所长范子兴、南台派出所所长吴海波、榕城市司法局副局长管先其、榕城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一庭庭长古俊……
绝大部分的涉案人员都是榕城市政法系统的中层领导,可以说榕城市的政法系统在一夜之间被打了个七零八落。
上班时间到了,大部分人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样,毕竟那些被专案组控制的大多数都是一级领导,这些人的上班时间相对比较自由,有事情半天没去单位也不会有人感觉不对。
但是,随着梁家祥的秘书胡晓阳在自己的办公室被专案组人员带走后,政法委梁副书记出事的消息终于不胫而走,这时大家才发觉不少于梁副书记关系密切的领导今天都没有来上班,这些人的去向自然不言而喻。
一时间,榕城市政法系统中,一股恐慌的情绪开始蔓延开来,所有人都没有心思工作,大家都在紧张而小声地交换着各种小道消息,对于这次的官场地震有的人惴惴不安,有的人则暗自窃喜,更多的人是战战兢兢,生怕殃及池鱼。
……
一大早,方扬来到了榕城广场附近的古塔巷。
古塔巷是一条老街,两旁的房子都比较破旧了,中间一条随处可见坑洼的水泥路,与不远处高楼林立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方扬记忆中这条老街也将在今年下半年完成动迁,开发成一片商业区,与榕城广场商圈形成规模效应。所以方扬交待宋义购买的二手房中,有一套就坐落于这条老街上。
不过方扬今天上午来不是去看自己房子的。他手里拿着一张写了一个地址的便签纸,一边走一边看着门牌号,有时还找人问问路,走走停停之下,方扬终于来到了一个斑驳残旧锈迹斑斑的铁门前,他仔细地核对了一下地址确认无误之后,上前拍了拍门。
半晌,铁门才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睡衣蓬头垢面的中年妇女看了看方扬,不耐烦地问道:
“找谁啊?”
方扬和颜悦色地问道:
“阿姨,请问宁文涛宁师傅是不是住在这里?”
中年妇女撇嘴说道:
“老宁头啊!一直往里走,一楼最靠里的一间,门口摆着个破架子的就是了!”
说完,中年妇女拉开门把方扬让了进来,打了个呵欠自言自语道:
“这个老宁头,都欠了两个月房租了,还老是有人找,烦都烦死了!”
方扬笑了笑,客气地道了声谢,径直往里面走去。这是一栋破旧的老房子,狭窄的通道里堆满了租客们的杂物,显得更加逼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古怪的味道。
方扬按照中年妇女的指引,一直往里面走,看到一间房子门口有一个木架靠墙而立,正是那天宁文涛在步行街用来插糖人糖画的架子,心想应该是没错了,于是上前去敲了敲门。
半天里面都没有声响,方扬疑惑地再敲了敲门。终于屋子里传来了一个虚弱的声音:
“门没关,自己推进来吧……”
方扬听出来正是宁文涛的声音,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子里光线非常昏暗,方扬刚进去的时候感觉眼前一片黑暗,过了几秒钟才渐渐适应,这是一个仅有十五六平方米的小房间,狭小的空间被利用到了极致,进门的地方摆着锅碗瓢盆,还有一个小小的自制台子上摆着小煤气灶,再往里一点放着一张小方桌和一些制作糖人糖画的专用工具。
房间的最里面是一张上下铺的架子床,宁文涛就斜靠在下铺的床上,身上盖着一张薄毯子。上铺的床被一张花布帘子遮住了。方扬上次了解到宁文涛应该还有一个女儿,就是贾东口中的“阿梅”,看来这个上铺的床就是阿梅的了,一张薄薄的帘子维护着女孩子最后的隐私。
宁文涛的脸上似乎还有些青肿,额头上还缠着白色的绷带,但是好像也很多天没有换了,白绷带已经变成了灰色。他认出了方扬来,强撑着身子要坐起来,方扬连忙上前两步将宁文涛按住,嘴里说道:
“宁师傅,您不舒服就别起来了,躺着就行!”
宁文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小伙子,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方扬说道:
“宁师傅,我来找您是想了解一些情况的……”
宁文涛躲开方扬的目光,低头说道:
“我知道,那天警察来找我了解情况,我没有说实话。”
方扬见到宁文涛这个样子,心中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因此也没有生气,依然和颜悦色地说道:
“宁师傅,我想知道是不是有人胁迫你,不让你把事实说出来?那天在步行街发生的一切,你是最直接的目击者……”
这时,方扬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
“你们还有完没完了?你们把我爸打成这样,还逼着他跟警察说谎,现在又想干什么?”
方扬错愕地直起身子,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留着干练的短碎发,穿着朴素的T恤牛仔裤,手中拎着包子豆浆的年轻女孩正一脸愤怒地看着自己。方扬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个女孩子又怒目圆瞪说道:
“一定是贾东让你来的吧!你回去告诉他,让他趁早死了这条心!我宁梅就算是沿街乞讨,也不会做他女朋友!”
“我……”方扬说道。
“我什么我!”宁梅将包子豆浆往小方桌上重重一放,指着方扬的鼻子骂道,“你给我滚出去!”
这时,宁文涛连忙叫道:
“小梅,搞错啦!这个小伙子不是贾东派来的……”
宁梅楞了一下,有些疑惑地望向自己的父亲,她刚刚进门的时候明明听到方扬说上次步行街的事情,就因为这个事情,贾东找了一群小混混吧宁文涛毒打了一顿,临走时还威胁他警察问起那天的事情要一问三不知。宁文涛被打得卧床不起,宁梅刚才听到步行街几个字,先入为主地就以为方扬是贾东找来的人,不知道他们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呢!
宁文涛说道:
“你这丫头,我都说你多少次了,不要那么冲动!你因为性子冲动吃的亏还少吗?这个小伙子就是那天在步行街救我的人,要不是他,我的家伙什全都被贾东给没收了,人也要被他带走!你倒好,一进门就把恩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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