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是情急之下出口,颜玦闻言脚步果然微微顿住。
沈莹看着他僵直的背脊,心里虽然不愿意承认,却忍不住悲凉地想果然唯有杜若才能让他在乎。
颜玦转头,幽深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问:“你有她的消息?”与其说是期望她的答案,更像是在探究她这话的真假。
沈莹目光游移了下,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尽管她在颜玦面前从来都没有尊严可言,她说:“我之前见过她。”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似有些不甘心,却又别无选择,谁让唯有杜若可以牵动这个男人的心思呢,便深吸了口气,道:“她现在在——”
“不必了,她既然不想回来,我也不想知道。”
那个地点仿佛即将脱口而出,却被他骤然打断。沈莹有些诧异地看向他,颜玦的头转向包厢的门口。他背对着她,所以沈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她想他的内心一定不会像他的背影看起来那样平静。
“她不是不想回来,你订婚的时候她回来过,只是刚下飞机就被人押了回去。”沈莹替杜若辩解。
这无疑是一记猛药,颜玦闻言果然骤然再次看向她,沈莹勇敢回视。
话不必多说,她想他知道这些都是谁干的……
——分隔线——
彼时,盛夏在颜玦出门后也离开了公寓。驱车开到谢蔷薇楼下,轻声打开门,这丫头果然又在补眠。餐桌上吃完的方便面桶都还没有收,可见其真的很累。
包包放在沙发上,她动手将方便桶收了,顺便将水槽里的碗洗干净,然后便开始收拾客厅的茶几、沙发,却在缝隙里摸到一个药瓶。她有些奇怪地看了眼,却只来得及分辩上面印了些外文就被一只手夺了过去。侧目,便见谢蔷薇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边。
“吵醒你了?”盛夏问。
谢蔷薇摇头,不过还是一脸没睡醒的模样,坐下来问:“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你家颜少呢?”
“他有应酬。”盛夏回答,然后目光犹落在她手里的药瓶上,关心地问:“你生病了?”
谢蔷薇仿佛这时才注意到自己手里还拿着药瓶似的,状似无意地睨了一眼,说:“可能是上一任租客留下的,晦气。”说着便将药扔进了垃圾桶内。
盛夏瞧了那个药瓶一眼,又看向谢蔷薇,仿佛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谢蔷薇显然很困,头歪在沙发靠背上又要睡着的模样。她脸色苍白,眼睑下带着青色的痕迹,看起来精神很不好,仿佛体力透支。
“蔷薇,我给你换个工作吧。”盛夏说。
她不直接劝她别再去夜场上班,但是她想给她换个高薪又不那么累的工作。她想谢蔷薇如果单是因为缺钱,那么她就不必那么辛苦了。
“为什么?”谢蔷薇问,眼睛都没睁开,口齿含糊地问。
盛夏看着她,目光里含的愧疚更浓,却道:“心疼你不行吗?”谢蔷薇先前租住的那间出租房因自己才失火,她不是怕承担责任,也不是不能面对谢蔷薇,只是怕说出来她会为自己担心。
“谢谢关心。”她没什么诚意地拍拍她继续睡着,显然并没有放在心上。
盛夏见状还想说什么,身上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她看了一眼是颜意,虽有点意外还是接了起来:“小意?”
“嫂子,你现在在哪?”颜意压低的声音传来。
盛夏看了谢蔷薇一眼,她仿佛又睡着了,便走到阳台上,回答:“我在朋友家里。”
“我在圣亚光,你能不能来一趟?”颜意问,仿佛颇有点着急。
因此盛夏也没问什么事,便回答:“好。”
她从阳台出来,拍了拍谢蔷薇说:“你困就回床上去睡,饭已经煮上了,你醒来吃正好,我出去一趟大概今天不会再回来了。”
“嗯。”谢蔷薇应。
她便拎了包匆匆离去。
红色的法拉利小跑离开谢蔷薇的楼下,渐渐驶进市中心,最后在颜意说的圣亚光停下来。这是一家档次很高的咖啡馆,高跟鞋踩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她的身影一出现便引来很多人的侧目。
“亲爱的,这里。”颜意站在窗边扬声招呼,更是吸引了更多的目光。
盛夏见她今天穿了件宝蓝色,垂坠感极好的长裙,脸上也化了精致的妆,看起来端庄优雅,可谓盛装出席,不免有点意外。再瞧她对面好像还坐了个年轻英俊的男士,一时又有点疑惑。
她刚刚走近,颜意便迫不及待地挽住她的手臂拽至自己的身边,说:“介绍一下,高成轩,盛夏。”
年轻男子起身,很有礼貌地向盛夏伸出手,说:“你好。”
男人很高,身上穿着很得体的手工西装,长相俊美自不必说。其实有些人不用多说话,单是站在那里,从衣着、气度便可以让人判断出他的出身不凡,更何况他虽看似温和,那淬笑的眼眸中却很沉着。
“你好。”盛夏伸手,中途却被颜意抓住,她有些诧异地看向颜意。
颜意有点心虚,故意不看她,然后对那个名为高成轩的男人说:“握手就免了吧,我会吃醋。”
她这话虽然是对高成轩说的,但是盛夏心里却升起一股特怪异的感觉。怎么好像自己是她的恋人似的?而那个高成轩则是被打发的人?
高成轩看着盛夏,也仅是有礼貌眼眸含笑,未曾多言,模样极有风度。
颜意心里却在泛嘀咕,这人到底识不识相?怎么还不走?
“亲爱的,你给你要了一杯最喜欢的卡布奇诺。”侍者将咖啡送上,她一边给盛夏使眼色一边殷勤地帮盛夏放糖、加奶,那模样只差当场跟盛夏拥吻了。
盛夏就是再迟钝也知道颜意搞什么把戏了,忍住抚额的站动,心里却不得不佩服颜意的脑洞大开。这丫头不是学医的吗?怎么像是看多了网络上那些重口味的小说?
这边颜意极力表演,盛夏未不赞称,却也没有拆穿,这正各怀心思的时候,咖啡店的门再次被推开,只见管玉娆与一位打扮时髦的贵妇走进来,且直奔她们这桌。
“妈。”盛夏惊的站起来。
“妈。”颜意站在她身边,声音明显小了很多。
管玉娆看到盛夏时有些意外,问:“你怎么也过来了?”
盛夏看了眼颜意,她虽然是被设计的,但见小姑子这心虚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模样,却早就已经明白了其中缘由。
“这位是?”管玉娆身边的贵妇好奇地打量着盛夏。
“儿媳妇盛夏,女儿颜意。”管玉娆对女人介绍,然后看着那贵妇说:“这位是高夫人。”然后才想起忽略了另一个主角,看向他问:“是高成轩吧?”
“颜夫人你好。”高成轩很有礼貌地颔首,他在盛夏与颜意起身时也已经站起身。
“路上堵车所以迟到了,高先生不要见怪。”管玉娆客气地说。
“是我们早到,颜夫人太客气了。再说,我妈和夫人一起进门,这么说来我也要替她给颜小姐道个歉了。”他这样说着将目光调向颜意。
颜意迎上他淬笑的眸子,当时真是分不清是恼是怒还是尴尬,却只能勉强笑着维持礼貌,对高夫人说:“高夫人,你好。”
心里却在咒骂家里的司机,为什么不说这相亲还有家长要在场?
管玉娆目光在高成轩身上打量而过,仿佛很满意,随即招呼道:“大家都坐。”
于是众人纷纷落坐,高成轩与其母坐在一边,由于颜意一直拉着盛夏,反而管玉娆坐了过道这面。
标准的相亲场面,双方自然少不得一些客套话,无非就是你夸夸我女儿,然后再在对方夸自家子女时谦虚一下,我称赞下你儿子这般活跃气氛。
既然高成轩能给颜意介绍,家世自然不会差。高家成员几乎全部从政,所以在京地位非凡,高成轩还年轻,刚从国外进修回来,前途可谓不可限量。而颜意虽然身为颜家大小姐,但兴趣不在颜氏,医生的职业却令高家十分满意。
颜高两家分别在南北两方举足轻重,颜意不参与家族事业便少了很多牵绊。因为他们需要的只是联姻这样的纽带所带来的前景。
高成轩虽然受了多年西方的教育,但不愧是从政的家庭长大,言谈之间对国内局势了如指掌,看待商界的事也颇有自己的一番见解。他虽然年轻但沉稳持重,这让管玉娆心里更为满意。
大家渐渐熟悉后,话题也便挑了轻松了一些。唯一不轻松的大概就只有颜意,尤其高成轩问及盛夏盛氏现在的运营状况时,这明摆着他就是早就知道盛夏这个人。转念想想也对,前些日子的报纸全E市都看到了。只有她以为他是外地人,又从政,应该不会关注这些娱乐新闻才心存侥幸,此时已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抬眼,他淬笑的眸子正“温柔”地看着自己。颜意只要想到他是明明了然于胸,却在不动声色地看她的表演,怕是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吧?心里就腾地升起一股火气。
可恶!
这咖啡喝的时间有些久,身为电灯炮的她们忙着撤退,留给年轻人独处的空间。管玉娆送走了高夫人,转眼就只剩下她与盛夏。
“妈,今天的事——”
“我知道与你无关,都是小意调皮。”管玉娆拍拍她的手说。
盛夏是聪明人,不可能跟颜意一样不知轻重。
盛夏咬唇,她开始时不知情况,但是后来她不说话并不代表赞成,犹豫了下,她说:“妈,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豪门千金都需要用联姻的方式来终结自己的单身,但颜家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应该不需要牺牲颜意的幸福来获得任何助力了吧?”
管玉娆闻言有点意外地看着她,问:“你想说什么?”
“妈,颜意其实还小,甚至都没有正式毕业,你何必着急她的婚事?”她其实知道自己没有什么立场说这些,但是颜意起初想要利用自己打发高成轩,便说明她并不满意今天这样的相亲。
颜家在E市的地位,可以用一家独大来形容了,且很稳固。她不知道管玉娆与颜正宏的打算,可是她心疼颜意,不想她的婚姻也沦为家族利用的工具。当然,如果颜意自己喜欢,那另当别论。
管玉娆看着她,并没有因为盛夏质疑自己而生气。而是突然扬起抹笑,道:“女儿大了父母总是会操心,我也不是着急要将她嫁出去,有合适的人就想着给她介绍,最好能工作之余谈一场恋爱。”
当然,前提是这个男人的品行一定要好。
颜意的性格开朗没错,但是出生在颜家这样的家族,其实很少会有真正知心的朋友。经盛夏这样一说,她也在反思是不是她的表达哪里让颜意误会了,那丫头才将盛夏喊来,折腾出这许多事来。
盛夏闻言,便知道自己倒是自己误会了,想到自己之前的言词,脸上显出些尴尬。
管玉娆却不在意,拉着她上了自己的车子说:“小意去约会了,老宅里就我自己,陪我过去吃顿晚饭吧。”
盛夏点头。
两人回到老宅时,饭菜都已经备妥。因为就她们两人吃饭,菜品不多却很精细顺口。管玉娆的性格不是特别闹的那种,但她思想前卫,又不固执己见地将自己的思想强加给别人,甚至是晚辈,所以跟也相触起来其实很轻松,更不会让人觉得因拘束而冷场。
两人一边低声说着话一边用餐,别墅的门突然被人由外推开。
“颜少。”佣人高扬的声音显示着她的惊讶,于是两人同时转头,便见颜玦已经走了进来。
管玉娆显然更为意外一些,以至于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动作太过突兀,盛夏微微惊讶地看向她。而颜玦的神色却并不太好,尤其他看到盛夏也坐在颜家的餐厅里时。
盛夏敏感地感到他的视线,转头,两人视线相接,他的眸子不止是幽深,甚至冰寒,令她心头一凛,不由怔然。
“颜少还没吃饭吧?赶快坐下,我这就是去拿再那副碗筷。”可能他真的太久没有回家了,以至于连刚从厨房里端汤出来的佣人看到他都十分激动,并没有察觉到气氛不对。放下汤后就自顾自地说着,完全忘了分寸。
颜玦的眼睛始终都没有离开盛夏,就在她蹙眉想着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做错时,他已经缓步走过来,并拉她旁边的椅子坐下。
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很浓,令人无法忽略。而她也没有忽略的意思,只是想问明白,又碍于管玉娆在场。
她此时情绪仿佛已经平复,也不动声色地重新坐下来,母子相对,颜玦的脸色也没有收敛一些。盛夏蹙眉,觉得这气氛太过诡异。
三人一时都没有说话,佣人拿了一副新的餐具摆到颜玦面前,然后又说:“我已经吩咐厨房做了颜少喜欢的牛腩,不过还需要些时候,你先吃点别的。”那说话的口吻完全就不是一个佣人该有的,反而像看来了离开很久而忽然归家的儿女。说完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太激动失了分寸,看着管玉娆说:“夫人,抱歉。”
她能在这时候这么热络,不顾及身份说话的人,管玉娆又怎么可能真的怪罪她?
管玉娆其实心里很感激,因为她对颜玦有太多的母爱都已经没有出口表达。若非是她,他们这对母子还不知道怎样尴尬,便状似无意地笑了笑,说:“那就罚你把今晚的碗都洗了。”
“没问题。”佣人依旧笑逐颜开,爽快地答应,然后殷勤地动手夹了颜玦喜欢的菜放到他面前。
颜玦脸上的表情仿佛缓了一些,道:“谢谢方姨。”
“跟我客气什么。”佣人很是欣慰的模样。
这顿饭的气氛因为颜玦的加入而变化,就这么沉默地直到吃完,之后管玉娆说累了先回房躺一会儿,颜玦见状便也跟上去,只是经过盛夏的身边,说:“等我一起回去。”声音微沉,颇有点要算帐的意思。
盛夏自认最近真没有做过得罪过他的事,但他今晚明显十分不愉快,且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又明摆着与她或管玉娆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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