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赵淑刚洗漱准备用早膳,小朱子便乐滋滋的过来禀报,赵淑见他喜形于色,不等他说话便揶揄的问,“发横财了?”
“郡主,瞧您说的,奴才能发什么横财,再说了,发了横财也没地花呀,奴才方才听宫里传来消息,说是霍老爷子给皇上当帝师去了。”
他说罢眉头紧锁,脸上有疑惑,“郡主,您说这霍老爷子是怎么了,突然就同意做帝师了,据说还要做来年科举的主官呢。”
赵淑讶然,不过只是片刻她便失笑了,“别乱说,有信吗今日。”
“哦,没有,不过有口信传来,说是匈奴国不知为何内乱,如今都息兵了,乱贼景王无外援,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卫元帅很快就能回来。”
赵淑闻言点点头,挥了挥手让他下去,小朱子揖礼后退下去,只是一直在思索方才那个问题。
看他眉头紧皱的样子,赵淑摇头,他怎么会懂枕头风的妙处?看来赵氏在霍成义的心中占极重的位置。
不过说起匈奴国,赵淑也颇为不解,内乱?怕是被卫廷司与其他外邦合伙分解了吧,匈奴兵强马壮,等闲是不会败的,与匈奴打仗,多是险胜,胜后需要花很长时间来休养生息。
这回大庸倒是没什么损失,这样极好。
用了早膳,依例去看霍白川,给他把把脉,进宫陪太后说话,再看看秋彤,偶尔赵仪有什么事,也聊一聊。
日子过得不能更安逸。
虽说是在打仗,但粮草基本上都是绯鹏从各大家族里募捐而来,国库的银子只需要造火枪,可以说大庸将在未来百年内无比强大。
有条不絮的日子,赵淑过得颇乏,幸好还有孙云偶尔来串串门,转眼天寒地冻的日子便来了。
找了赵氏以及孙云,伙同秋彤,几人便在慈宁宫陪太后说话。
“今日哀家若不赢你一局,哀家便不用膳了。”太后斗地主一直输,都快发飙了。
赵淑耸耸肩,撇撇嘴,然后放了点水,“皇祖母惯会威胁人,您若不用膳,这阖宫上下谁敢用膳?届时阿君岂不成了罪人?”
“我与太后一样,若不赢也不用。”孙云看着手里的烂牌紧皱眉头。
赵淑:……瞪了她两眼,正想反嘴,便听积云来报:“太后,碧游宫来人了。”
顿时,满殿鸦雀无声,谁也没有再说话,太后过了半响才问:“何事?”
“太上皇病重,太医们都去了。”积云低声道。
太后面上并无表情,只是手中的牌放下了,颤颤抖抖的站起来,赵淑与孙云忙去扶,她却推开了,转过身,声音冷硬的说:“哀家知道了,让太医看着。”
这意思便是不会去看明德帝,赵淑不知为何心中一痛,她明白太后的心如刀绞,亲生的儿子,怕是要去了。
积云不知该如何接话,频频向赵淑示意,赵淑低着头,谁也不敢乱说,宽大的大殿内,落针可闻。
“皇祖母,阿君去看看吧,可好?”赵淑最终还是说话了,不管怎么说明德帝待她也是疼爱的,作为侄女,她没有拿自己去与江山社稷比。
太后微微点头,仿佛花了好大力气。
赵淑没有多耽搁,从慈宁宫出来,带着初春等人,便去了碧游行宫,孙云与赵氏都没有跟。
见到明德帝时,他已神志不清,但养得还极好,珠圆玉润的,只是神智都不清了,再珠圆玉润又何用?
“皇伯父。”她轻声叫。
明德帝坐在床头,靠在引枕上,闻言看向她,傻傻的笑起来,“阿倾,你来看我了?今日我带你去看晚霞,钦天监那帮人说过几日要连日阴雨便看不到了。”
殿内贴身伺候的人都没有多做反应,赵淑明白,他这个样子怕是一段时间了。
这句话听着颇为心酸,作为九五之尊,他是真的爱懿德吧,不然怎会还记得?
“皇伯父,我是阿君,您还记得封禅吗?”赵淑坐在床前轻声道。
听到封禅二字,他的神智似乎恢复了些,眼眸化为清明,转过头盯住赵淑的眼睛,“封禅?朕还可封禅?”
“自然,待平定西凉,便可封禅,您不是一直想吗?”赵淑点点头,说得极其认真,当初说过的话,她愿意去兑现,明德帝作为皇帝,没有对不起江山社稷,他该有帝王的尊严。
仿佛存在心中许久的事被掀出来,他眸子亮了亮,但还是摇摇头,“阿君,你莫要骗我,封禅?如今天下尚未太平,百姓尚未安居,兵不强马不壮,有何脸面去封禅?”
“这是您的心愿。”赵淑淡淡的道,话语虽淡,但说得认真,让明德帝不得不重视这句话。
只是,他自嘲一笑,“自古哪个帝王不想登顶泰山祭奠神明以示不世帝王之功?”
“您安安稳稳做个太上皇,终有一日便可去了,皇祖母年事已高,听不得不好的消息。”说这么多,这句才是重点。
明德帝闻言低着头,“母后素来果决,你不必忧心。”他说罢突然抬起头,目视赵淑,“阿君,你想过你的太子哥哥有朝一日会做出此等事吗?”
赵淑愕然,不过很快便懂了,赵仪对他用了药,亲生的父亲,骨肉亲情,却真的下了手。
只是,生在帝王家,作为父亲,明德帝可曾反思过自己的不是?他没有,只记得赵仪将他软禁在这里,只记得赵仪对他用了药。
却不记得当初赵仪是如何的招人迫害,幸好如今秋彤有孕在身,不然赵淑很担心后继无人。
“凡事有因有果,皇伯父便莫要挑拨离间了,阿君不是帝王,也不想权势滔天,只是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您若念皇祖母多年的养育扶持之恩,便安安稳稳的做个太上皇,皇帝哥哥不会对您怎样,毕竟生父如天,他终究没您狠心。”
若够狠心,如今已在守国孝。
“呵呵,你走吧,日后便不再相见,我傻也好,痴也罢,眼不见为净。”他说完转过头不再看赵淑。
赵淑知劝不住,便离开了他的寝殿,出来看到太上皇后站在远处,她身形消瘦两眼深陷,脸上的憔悴脂粉都掩不住。
见到赵淑,她勉强扯出一抹微笑,“阿君。”说罢便哽咽了。
“您别难过,身体是自己的,没人能替您受灾受苦,您不爱惜自己,皇帝哥哥如何安心处理国事?”赵淑走过去,搀扶着她。
“他还是不听劝吗?”她没有回赵淑的话,而是直接问。
赵淑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但她已经懂了,身体僵了疆,招来宫女太监,“阿君,你回去罢,此处不祥,日后便莫要来了。”
“您何必为难自己?”赵淑不知该说什么,明德帝被用药,定是想复位重掌大权,但是药都对身体有损害,明德帝的模样再用一段时间怕是就要去了。
看他珠圆玉润的便知晓,若再用药,便走不久了。
“本宫从未为自己的儿子做过什么,此事便由本宫来,阿君,皇帝年少,日后你多看顾些。”说罢她像是感觉到自己失言,然后自嘲一笑,“瞧本宫,你自己也还太小,日后你们兄妹要相互扶持,莫要听旁人的生了嫌隙,本宫二十几年过得浑浑噩噩,如今要过得明白些。”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话,赵淑一句一句的听着,太上皇后也不指望她回话,不知说了多久,天极冷,但两人都没感觉到。
太上皇后的话很多,仿佛将心中几十年的话都说了出来,没什么重点,只是说了些在宫中的往事。
最后,她将赵淑从出宫门,说了句,“抓不住的东西,连伸手都是愚蠢的,阿君你莫要学我。”
这句话赵淑反复咀嚼,想起前世,脸上突然焕出灿烂的笑容,今生不用自己伸手,便什么都有了。
她离开时,天已黑,回到永王府沐浴更衣,便缩在踏上看书,看绿萝不知从何处买来的话本,写的是公子佳人的凄美爱情。
然而脑海里总想起太上皇后最后那一抹放松的笑容,她老了,但比年轻事更为厚重,就像一本写了很久的书,在慢慢变厚。
再看几行,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在榻上翻来覆去的心思不宁。
到后半夜,突然一声钟响,她的心瞬间跌入冰潭,冷得颤抖起来。
连续敲了几下她不记得了,丧钟一响,举国悲,初春等人动作很快,立刻便找来白衣素缟,不消一会永王也一身白出现在琼华院。
他眼眶是红的,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父王,您别太难过。”赵淑出声宽慰,其实她心里也沉甸甸的。
永王点点头,伸手摸摸她的头,“父王知道,阿君也莫要太伤怀,方才宫里来报,说你皇伯父是含着笑离开的,没有受病痛折磨。”
似乎,这是唯一能宽慰的话了,赵淑重重点头,“恩,咱们去看看皇祖母。”
“好。”永王走在前头,父女两进了宫。
满朝文武都来了,两人避开文武大臣,直接去了慈宁宫,刚到慈宁宫便看到赵仪与秋彤都在,进进出出的全是太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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