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玉宸的宝车于别苑守门之人而言极为熟悉, 自是径直而入,无须在外等待。
入得大门, 就见一条阔路直通前方, 宝车很快前行,穿过数个跨门, 来到一个极为清静的园子, 内中又分数个院落, 其中主院所在, 便正是凌家三房之人居住之地了。
凌玉宸先道:“此事尚且不曾同亲长说起, 故而先请两位稍作安顿, 在下先去通报, 并叫人准备, 也好给两位接风洗尘。”
叶殊道:“琐碎之事不必过多准备,我二人清静些更好。”
凌玉宸知道两人性情,便不多提, 只亲自将他们送到一处很是雅致的小院之内, 并说道:“这一处青远院还算可用,不知两位是否满意?”
晏长澜一笑:“安静即可。”
凌玉宸笑道:“必不让两位失望。”
待进入这青远院,果然处处熨帖, 并有青竹掩映, 几乎不见什么动静。
叶殊看过,确是满意。
晏长澜见叶殊满意了,他一个风餐露宿的剑修,更无异议可言。
凌玉宸又言:“事出仓促, 而这院落空旷已久,内中许是有些浮尘。此间的婢子还算得力,定能很快收拾妥当,还要请两位见谅。”
叶殊和晏长澜皆知两人前来的确突然,且凌家三房也不便大张旗鼓先叫人回来收拾,有这些微失礼不算大事,也非怠慢。
晏长澜道:“无妨,我二人皆知凌道友心意。”
凌玉宸闻言,心下微松,才朝两人拱手,暂时告辞了。
待凌玉宸离开后,一名青衣女婢悄然出现,静静候在一旁。
晏长澜同她说道:“将内室稍作收拾即可。”
青衣女婢闻言,稍稍行礼,立即无声前去办事了。
看来,这青远院里当真是处处皆静。
在院子里略赏了景,不过须臾工夫,屋舍已打理妥当,二人进了内室,各自坐下。
晏长澜先前不曾询问,此刻略有好奇:“阿拙怎么答应了来此?”
叶殊道:“我观你对其似有同情。”
晏长澜忙道:“不过是略有些感慨罢了。”
叶殊神情微柔,旋即似有些微浅笑闪过:“哄你的。我不过是对那歹毒之物生出兴致,想要瞧瞧究竟是否与我所想一般无二,故而过来一看。”
晏长澜不由一愣,而后见叶殊心情似乎颇是不错,也就释然。
管他究竟为何呢?阿拙欢喜便好。
正这般想着,晏长澜不自觉朝叶殊那边靠得近些。
叶殊侧头看他。
晏长澜心里一动,凑过去同他轻轻碰了一碰,才满足而回。
叶殊容他如此,只是在他回去后,抬起手来,也将他碰了一碰。
不过两人到底也是修行为上,稍作亲昵后,就各自盘膝端坐,修炼起来。
凌家三房的别苑里,天地灵炁比起外头来更浓郁几分,两人各自运转功法,一个用的是混元珠自带的《混元奥妙诀》,另一个用的是道侣所赠《风雷啸天诀》,前者吞吸天地灵炁极为骇人,形成法力奇快无比;后者虽略不及前者,但晏长澜的风雷双灵根早已在混沌水相助之下渐渐提纯,与此功法相合,其修行之快,也不比前者逊色几分。
只见那天地灵炁滚滚而来,不过两人到底只是筑基修士,吞吸虽快,天地间补充得也快,倒是不至于引发出什么奇特的异象来……
·
另一头,凌玉宸步履匆匆,来到主院之内。
才刚踏进去,他就先听见一声低吼,原想要径直冲入的步子,陡然便停在了主屋之外。
凌玉宸的面上现出担忧、愤怒、惭愧等等神情,复杂无比,他心里更对那其他几房的嫡支生出许多怨怼,只觉得他们未免太不顾族人之情,竟然对父亲下了这等毒手——他父堂堂金丹真君,铁骨铮铮的男儿汉,若非是痛苦到了极点,哪里会发出这呻|吟之声?这般狼狈?
闭了闭眼,凌玉宸走到一旁,静静地等候着。
身为人子,若是在此时闯进去……恐怕他父非但不觉安慰,反而更为难受罢。
这一疼就是半刻之久,终于有人将门打开,瞧见了凌玉宸,微微提高了声音,道:“宸儿,你回来了,今日如何?”
凌玉宸连忙扯出一抹淡笑,上前说道:“母亲,正有一事要告知于你。”
走出来之人是一名长发挽起的妇人,虽不算十分美貌,眉眼间亦有一丝轻愁,瞧着却颇有风仪,叫人一见难忘。
此刻她上下看了看凌玉宸,见爱子无事,方才说道:“宸儿,你有什么事要说?”
凌玉宸道:“大哥二哥在么?”
妇人轻点螓首:“回来有些时候,原本是陪着你父的,后来……”
凌玉宸了然,后来想必是父亲露出了痛色,两位兄长也怕父亲因顾及颜面强行忍耐,反伤自身,故先告辞而去。
妇人也知爱子明白,就指了指一旁,说:“你父已累得睡了,你随我去静室见你两位兄长。”
凌玉宸自是应了,连忙跟她而去。
不多时,已到了那静室。
静室颇大,内中布置了数重阵法,有聚灵者,亦有静音、防御之类,乃是一个修行的好去处。其中更有各类法器,可用于练手,恰能叫他们几个小辈随意拿了修炼。
妇人在静室前取出一面小旗,用某种玄妙轨迹挥动数次,那静室的房门便被打开,一股极为精纯的天地灵炁扑面而来,让他们赶紧迈步其中,随后再将静室关闭。
静室里,左右各有一个大蒲团,两名英俊男子各在一方,盘膝打坐,吞吸天地灵炁。
两人修行都极为专注,待妇人与凌玉宸接近后,才纷纷睁开眼来。
“母亲,三弟。”
凌玉宸行礼道:“大哥,二哥。”
凌玉鸿、凌玉焓两人站起身来,都是问道:“三弟,你今日如何?”
两人都与那妇人一般,俱是极为关心炼材之事。
凌玉宸忙道:“小弟正是有一事要告知。”
妇人道:“都坐下说罢。”
而后几人落座,凌玉宸就立即开口,将自己如何在收购炼材时发觉有些所需已被人买走,又是如何恰好见到那收购之人出手阔绰,如何心中怀疑,如何跟了过去,如何请人上车、诉说家中情形、得知对方身份、邀请对方前来……尽数说明。
凌玉宸道:“如今我将叶大师与其道侣安置在青远院中,只等同母亲兄长说明后,就为他接风洗尘……并为父亲炼制法宝。”
妇人与凌玉鸿、凌玉焓三人闻言,都各自深思起来。
凌玉焓问:“三弟,你觉得那位叶大师所言是真是假?他年纪既是不大,可当真会有炼制法宝的本事么?若是他家资丰厚,提前买下许多炼材回去练手也未必不能,仅仅以此信他为一名炼器大师,恐怕还是儿戏了些。”
凌玉鸿对凌玉焓之言亦也赞同,说道:“如今父亲急需那法宝,若是他多失手个几次,炼材浪费太多,日后若是再凑不足炼材……”
妇人倒是不曾多言,只看向凌玉宸,听他后话。
凌玉宸轻叹一声,说道:“小弟原本见他年轻,也有迟疑,但暗中跟随一段后,反而觉得此人不同凡俗,跟常人相比,另有一种气度。且他身边跟着一名剑修,虽不知其身份来历,也不见他出手,但他却隐隐有种极为危险之感……这样二人,想来若是没那本事,拒绝小弟即可,必不会故意欺瞒。何况他们的修为都在筑基期,炼器却是在我凌家三房的别苑里,若那位叶大师当真并非炼器大师,连连失败,莫非全然不怕我等迁怒么?”
凌玉鸿听得,也觉有些道理。
凌玉鸿却还有疑虑:“三弟,其他几房绝不愿有炼器大师为父亲炼器,倘若此事乃是阴谋,那人不过是故意等在那处,引你相请,回来后故意浪费你搜集而来的炼材,又该如何?”
凌玉宸微微一顿,而后开口:“此事我亦是想过,只不过……炼器大师太过难寻,若是那边起了心要算计,我等又能如何?这两人我一见便觉非是那等被人轻易利用之辈,且他们瞧着不过是堪堪及冠,皆是筑基,可见天资非凡,若是个阴谋,为何不另择他人?叫这两人浪费在此事上,岂不太过可惜?多半当真是凑巧而已。”
一通话说下来,渐渐也将几人说服。
凌玉焓感叹道:“三弟说得也是,阴谋防不胜防,说不得当真是运道好。”
凌玉鸿也道:“既如此,那便不能怠慢二人,三弟,我等当尽快前去安排宴席,将两位好生招待一番,尽表心意。”
凌玉宸连忙阻止,言道:“先前小弟提起接风洗尘时,那两位便不欲大费周章,故而小弟想,只备下好酒好饭,我兄弟几人前去作陪即可。”
另两兄弟也觉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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