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听见外面鸟儿唧唧喳喳的叫声,吵得人心烦。陈阿福侧头看大宝还睡得香,就轻手轻脚穿上衣裳出了门。
来到门外,才发现夜里下起了小雨,真是春雨细无声,竟是一点没听见。树上的鸟儿都齐唰唰地停到廊下,密密麻麻地一大片。它们现在也不怕陈阿福,还冲她唧唧叫不停。
陈阿福便去厨房里抓了两把糙米出来,撒在西厢廊下。它们一看,都疯似都飞去那里抢食吃,倒像是养的家鸡一样。
由于大宝今天不用上学,起得比较晚,陈阿福等到他晨时末起床两人才一起吃了饭。
饭后,陈阿福要去禄园,大宝很是固执地不去,说昨天嫣儿妹妹肯定生气了,他要去哄哄她。
陈阿福同意了,想着楚令宣应该是个有风度的男人,不会把对大人的不高兴加在孩子身上。以后大人保持距离,但孩子们最好还是像以前一样。
不过,自己在楚令宣的眼里如篓蚁一般,主动权能掌握在自己手里吗?
她一个人打着油纸伞去了禄园。
陈名和老曾头昨天一起去了中宁县老槐村,还会在佃户家住几天。那里的两百亩油菜籽快收割了,他们要去看着。其实不一定非要去看着,但陈名想多学一些东西,曾老头也就陪他去了。
王氏正坐在炕上给陈名做着中衣,见女儿来了,高兴地把她拉到炕上跟自己挤着坐下。
陈阿福跟王氏讲了王成的事情。阵亡名册里没有王成,也只能当好消息听。
王氏擦干眼泪说道,“但愿你小舅舅还活着,哪怕咱找不到他,只要知道他活着就好。”
看到王氏略显苍老的面容,陈阿福一阵自责。她上年就想着给王氏调制些含燕沉香的护肤品,可忙这忙那,把这事就忘了。到时候跟金燕子商量商量,看燕沉香上的什么东东适合美容。
母女两人又闲话了一阵子。陈业和胡氏的身体到现在也没好利索,陈业能走能动,就是干不了重活,觉得气短。而胡氏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总觉得有人要拿烧红的烙铁烙她,白天也有大半天躺在床上,干不了一点家务活。她这样,倒是把陈阿菊逼出来了,家里都是她帮着高氏服侍一大家子。陈家有二十几亩地,陈阿贵一个人忙不过来,又请了一个长工帮忙。等到油菜籽卖了钱,陈名就会给大房买一头健壮的小公牛,等等。
王氏又留陈阿福在禄园吃饭,说让人去叫大宝。陈阿福没有心思,还是回了福园。
此时雨已经停了,家里静悄悄的,鸟笼里都空了。秋月说,金燕子领着鸟儿们出去玩了,连追风都跟去了。
陈阿福点头。连追风都去了,它们很可能又去了红林山,弄不好今天晚上都回不来。
陈阿福去库房里找料子。
她找了一匹青金色花卉暗纹锦缎出来,坐在西屋给楚令宣裁衣裳。古代人的衣裳不像现代人的衣裳,必须合体。古代只需要知道大概身高和胖瘦便能做了,特别是男人,玉带一系,胖点瘦点都没有大碍。家里没有适合给出家人做素衣的料子,明天让曾婶去县城买。
陈阿福由于心事太多,又患得患失,不时地扎手,“哎哟”声让一旁的夏月和秋月的心都紧了。
秋月说,“大姑娘若心静不下来,等等再做吧,听到你这个声音,奴婢的心都在痛。”
陈阿福摇摇头,还是低头做着。
曾婶又来问晌午吃什么,陈阿福头都没抬,说道,“曾婶儿看着办吧。”
这时,山子来禀报,“大姑娘,来客人了。”
“谁?”陈阿福头都没抬。这时候来家,八成是村里的哪个人。
“是陈大人。”山子悄声说,“他在院子里。”
陈阿福一惊,抬起头望向窗外,只见穿着一身冰蓝色竹纹锦缎长袍的陈世英站在院子中央,正呆呆地望着禄园的方向。
他长身玉立,风姿绝世,微风卷起他的衣摆,撩起他耳边垂下的一绺长发。真如一个气质绝佳的谪仙,站在那里深情凝视。
他怎么又来了?
想着正在给陈名做衣裳的王氏,她被陈家母子搅得乱糟糟的心情刚刚平静下来,陈阿福不愿意她再次被干扰。便起身吩咐秋月道,“跟家里人说清楚,陈大人来家的事情不要说出去,再去把他坐的马车叫进院子。”
然后起来走出上房门,说道,“陈大人,咱不是都说好了吗,你无事不要来打扰我们平静的日子。”
陈世英看看陈阿福,觉得几个月没见,闺女似乎又长高了些,妍丽的小脸也更加明媚了。虽然她只穿着一件半旧的水红细布褙子,小脸没擦一点胭脂,却如出水芙蓉般清丽,有一种别样的风韵。这个不在自己身边长大的闺女,却是最像自己的。
他的眼里又有了几分疼惜,脸上堆满笑容,说道,“福儿,爹想你了,来看看你。”
声音温润,如潺潺溪流,极具识辨力。
这里跟禄园离得近,院子里说话声音稍微大些,那边都能听到。陈阿福只得说道,“陈大人请进,有话屋里说。”
陈世英打头进了上房,陈阿福跟进去,又有陈世英的一个下人捧了两个大锦盒进来把锦盒放在几上,又退了出去。
其他下人都非常知趣地没有跟进来。
陈世英坐上罗汉床,陈阿福亲手给他泡了茶,又是拿糖又是拿干果。她不想坐下,实在不知道该跟这个“亲爹”说什么。她不是原主,对这位爹如此温柔的父爱有些接受不了。
陈世英看着走来走去的陈阿福,指指罗汉床的另一侧说道,“福儿不要忙碌,坐下跟爹爹说说话。”
陈阿福无奈只得坐去他侧面的椅子上,中间还隔了两把椅子。
陈世英对陈阿福说道,“福儿,下个月底,你该满十六岁了。哎,爹失察,让你们母女受苦了……”
陈阿福抬头说道,“陈大人,你的这个意思上次就表达清楚了,我也知道了,还接受了你给我们母女的‘补偿’。所以,没有必要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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