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伽年是何时回府的陈曦没机会知晓,夜深太困,她的身体还小,熬不过漫漫长夜睡着了,翌日醒来,陈伽年又已去上朝。
竟半句话也没机会问,也不知唐老先生是如何为难父亲的,想必很过分吧,朝中官员大多都看不起父亲,说父亲寒门出身,花夫人的银子。
其实父亲若不走仕途,去做买卖也不比外祖父差,如今杜家最挣钱的玻璃作坊、水晶作坊、大棚蔬菜、火锅城都是父亲的主意,虽然记在外祖父名下,不过陈曦知道,她爹是个顶顶厉害的人,官拜丞相,还有如此多的挣钱法子。
“翠儿,将咱们院里的人都叫过来,我有话说。”用过早膳后已是辰时末,杜若也早早的去了铺子,近来她与陈伽年都格外忙碌,常常是用晚膳时才能见到。
“是,姑娘。”翠儿寻思着姑娘要开始立威,夫人去铺子前已经交代过了,今日起府中的中馈由姑娘管。
说是府上,其实陈曦也只能管正院罢了,王周两家的中馈自然一直掌管在他们自己手里,别说碰,过问一声都会被说忘恩负义。
翠儿的速度很快,不多会正院包括赶车车夫和倒潲水的阿婆也都被叫过来了,陈曦移步到前院训话。
“给姑娘请安。”端嬷嬷带着众奴仆给陈曦行礼。
陈曦小小的个子,站在台阶上,其实半分威严都没有,不过正院所有下人都是杜若和陈伽年精挑细选的,全部忠心耿耿,没有例外,故此他们并未因陈曦年纪小而心存轻视。
“我知道,大家都对父亲和母亲忠心耿耿,我也不把你们当外人,咱们是自己人,父亲已允许我掌中馈,为母亲分忧,有些话便要说清楚,我与母亲不同,希望大家能理解,并如同辅佐父亲母亲般辅佐我。”陈曦的声音还很稚嫩,清脆的童音掺杂些软糯。
下人们闻言,彼此对视,因杜若管得好,心中虽好奇忐忑,却也并未交头接耳不把陈曦放在眼里。
“姑娘,奴婢们对姑娘也忠心耿耿,但凡是姑娘定的规矩,奴婢们断然没有拒绝的理,姑娘请说。”端嬷嬷是内宅总管,当下便表态。
“姑娘,小的们亦是对姑娘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姑娘吩咐,小的们必然尽心尽责,没有不遵的道理,还请姑娘吩咐。”外宅副总管郑仅也接话表态。
在北相府,内宅总管是端嬷嬷,外宅总管是陈铎,不过他成日跟在陈伽年身边伺候,故此外宅事物大多是由副总管郑仅掌。
陈曦满意的点点头,“如此,我便说了。”她清了清嗓子,开始说正事,“去年洪灾,许多地方的粮食颗粒无收,如今皇上为了谷种之事茶饭不思,身为大齐子民,我等沐浴皇恩,不管身在何处,位居何职,均应当思报御泽皇恩。”
“相爷一生为家国天下奔波劳累,姑娘亦是如此知晓国之大义,大齐之幸,百姓之幸。”郑仅接话,说得很是大气。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跟着相爷的,眼界也不是等闲人可比。
陈曦摆摆手,示意他莫要再往下说,“我等能力微薄,自然不能与朝中诸位国之栋梁比,昨夜我想了许久,方想到个笨方法,为皇上分忧。”
“姑娘请说。”端嬷嬷与郑仅齐声道。
“历年来,但凡有个天灾人祸,宫里的娘娘们为替皇上分忧都会开源节流,捐赠出自己放着不用的陈物,如今咱们府上也做一次募捐,捐与不捐,捐多捐少,全凭大家自愿,我是主子,我先做个表率。”
话说得有点多,她有些口干,偏偏来时未吩咐翠儿准备小几放壶茶,顿了顿,又接着道:“我将今年的月钱捐出去三分之二,同时今年府上的开销减半,省下来的银子全部捐出去给有难的同胞们买谷种。”
“姑娘大义,奴婢如姑娘般,也捐出自己今年月银三分之二,还有几件放了多年不穿的衣服也捐出去。”端嬷嬷无儿无女,在府上不紧着吃穿,她有银子也无处花,如今听陈曦说要拿出来做善事,她都不做考虑便表态了。
郑仅有儿有女,没她那般痛快,他心算了一下妻儿今年所需的花销,一咬牙道:“小的捐八十两,另回头让小的婆娘再做几双新鞋。”
有了两位总管的开头,其他下人也都纷纷捐出力所能及的财物,翠儿更是大方的捐了六十两,这六十两她大约积了许多年。
不过翠儿是孤儿,家中无父母兄弟需要照顾,留着也只能当做嫁妆,只是跟着陈曦,她还愁嫁妆?
忙忙碌碌,到了正午,端嬷嬷将捐出来的财物登记造册拿给陈曦看,“姑娘,加上削减的开销,一共有六千五百四十二两五钱,衣物二百套。”
陈曦接了册子,站起来,吩咐边上的云雨,“备车,入宫。”
“是,姑娘。”云雨忙下去,她前脚刚走,陈曦后脚便也出了门,翠儿等人忙跟上,也不敢多问,如今姑娘懂事了,却也威严了。
刚出正院的门,便听有怒骂声传来,“贱人,竟然敢勾引大爷!看本夫人不撕烂你的脸。”
陈曦停下步子,皱了皱眉,“翠儿,怎么回事?”
“姑娘,听着像是北院的大夫人。”翠儿说罢飞快的示意云霞去探,云霞收了示意,忙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贱人,狐媚子,使肮脏手段,上不得台面的下贱东西。”断断续续的骂声传来,还伴随着女子的哭泣声。
不多会云霞回来,她面色有些难看,走到陈曦跟前低着头禀报,“姑娘,是北院的大夫人在打骂您前几日买回来的歌女,说是勾引北院大爷有了首尾。”
陈曦冷笑,慢慢往声源处踱步,走过两旁都是冬青的石子小路,拐了个弯儿,便见一身牡丹红金丝如意缎裳的张氏,此时居高临下的俯视脚下跪着的女子。
再走近些,陈曦发现,张氏的脚踩在女子手背上,她痛得面色惨白,泪如雨下,却不敢求饶,只凄惨的哭泣着。
“周大伯母,何事发如此大火?”陈曦装作好奇的模样,关切的问。
话虽是问张氏的,但陈曦没打算让她回答,示意翠儿一眼,翠儿心领神会,马上高声道:“方才奴婢听了一嘴,好像是北院大爷看上了咱们的清秀,说是要纳清秀为妾。”
陈曦暗暗在心中给翠儿竖起大拇指,不愧是父亲母亲给她选中的大丫鬟,聪慧!
“哦?”心中虽暗自好笑,面色却未变,“竟有如此风流佳事?”
“曦丫头,这怎么是风流佳事?这分明是不要脸的狐媚子勾引你周伯伯,给我难堪!”张氏说罢又狠狠的踩清秀的手背,害得清秀惨叫起来。
她也是个聪明的,听了陈曦的话,忙冲陈曦磕头求救,“姑娘救救奴婢,奴婢没有招惹大爷,是大爷说喜欢奴婢的,求姑娘明察!”
陈曦仿佛被她梨花带雨的哭容融化了,露出心疼的神色,亲自去扶她,“这才子佳人的情爱故事,便是风流佳事,周大伯母,您身为书香门第的正房原配,要大度,您不是常教导我母亲要能容人吗?怎落在您身上,便成了这可怜的女子勾引大伯了呢?”
说话间,已强行将清秀扶了起来,张氏原本不肯抬脚,翠儿假装站不稳把她撞到了一边。
正想发火,陈曦又含笑道:“依曦儿之见,这分明是你情我愿,郎情妾意,多难得的事,您身为周伯伯的原配夫人,要替周伯伯感到高兴,是喜事,是喜事。”
‘是喜事’三字,她说得语重心长,张氏只觉得今日见了鬼,怒气堵在胸口发不出来,难受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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