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竭欲为渔添奴累
象这样的拍卖会,小白还是第二次参加,但是洛兮经历过很多次。在洛兮八岁那年,第一次随父亲洛水寒参加一个小型拍卖会,她看中了一件象牙支架的工艺竖琴,尺寸只有一本杂志大小十分精美,底价是六万元,她告诉父亲想买下来。洛水寒问她愿意出多少钱?洛兮说愿意出比底价高一倍的价钱,因为她很喜欢。洛水寒说好,就出这多钱钱买下。
拍卖开始后,竖琴的报价一直上升超过了十万元,洛兮着急了,叫了一声:“马上就要到十二万了!”洛水寒笑着摇头道:“既然竞争还没有结果,你不应该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
果然,一直在竞买的另一位买家听见了洛兮的话,最后报价恰好在十二万以上。洛兮还想举牌,洛水寒却阻止了她。回到家之后,洛水寒对女儿说:“你今天虽然没有得到那架竖琴,但应该学到更有价值的东西。我们不是买不起。但那件东西在对你来说已经有个价值底线,超过那个底线再去举牌,你就不是在享受生活的乐趣而是成了欲望的奴隶。很多人的失败,就是不知道自己的欲望与现实的底线在哪里,或者知道了还要成为欲望的奴隶,他们有再多的钱再大的权势也不会真正感到满足与幸福。”
洛兮从小受过这样的教育,但是辛伟平没有,小白也没有这种机会。在辛伟平成为黄亚苏之后,也没有自发的这种觉悟,但是白少流却能想的通。
黄亚苏一开始根本没想要买八宝珍馐盒,可是看见洛兮多次举牌,被一种莫名的不平心态驱使他也要争。洛兮不举牌了,黄亚苏还在举牌,叫价超过一百万之后他的脸色就发紧了,但一直到竞价超过二百万才不得不放弃。可以看出,黄亚苏最后的举牌价已经超出了他自己认可的价值底线,当放弃时,他没有感到轻松与清醒,反而有一种受伤害的不满,然而在今天这个场合,谁也没有伤害他。
在风君子与张荣道这种精通相人之术的大行家眼里,早就把他的底气看透了。所以风君子问起黄亚苏如何,张荣道评价不高,等风君子问起白少流时,张荣道摇了摇头:“不好说,我也没看透彻。”
这算什么评价?然而风君子却笑道:“没想到你对他评价这么高?连你都不敢说一眼能看清楚?”
张荣道:“知取舍进退能决,知人所欲知己所为,虽是小事,可见这年轻人也是可造之材。……你在乌由多年,这些人你应该很了解,为什么兜这个圈子不直接告诉我呢?”
风君子开玩笑道:“我的相术还是跟你学的,你自己看人不是更准吗?再说了,你是要与河洛集团做生意的,如果赚了还好说,万一听了我的意见赔了怎么办?还是你自己把人看清楚比较好。”
这是旁边有人走过来小声道:“风先生,我都等你半天了,今天究竟有什么东西可买,你倒是告诉我一声啊?”
风君子一指台上:“胡总啊,你来的正好,现在拍卖的东西最适合你了,要是把那一对多宝格放在家里,那真是要身份有身份,要品味有品味!……别急啊,待会再举牌,买这种东西要有气度,得不得手都一样,别跟大菜市买卖鱿鱼似的。”
现在台上拍卖的也是木器,五百年前的志虚古典家具,一对一人高的花梨木多宝格。那位胡总是乌由最大的海鲜市场老板,也是乌由最大的海鲜批发商。乌由是海滨城市,而且海产品很有名,胡老板也是乌由的业界大亨。他虽然有钱却没读过什么书,想到这场拍卖会上买几件东西回去装点门面,却不知买什么合适。
胡老板很早就认识风君子,那时他还是一个在海鲜市场卖鱼的商贩,他认识张荣道,因为生意的关系。张荣道也指着台上说:“小胡啊,常言道‘园无石不秀,室无格不雅’,说的就是这多宝格。此物于室凭添雅致,摆放物件重在点睛,可不能当个空架子,无论你怎么安置又摆放什么东西,都要说出其中蕴意来,那样别人才会真正看重你。”
胡老板点头称谢,兴冲冲的拿着牌子竞价去了,此时小白与洛兮走了过来,小声招呼道:“风先生,您也来啦?这位就是芜城来的张荣道先生吧?……这位是洛兮小姐,我叫白少流,也是芜城人。”
张荣道:“我就是张荣道,祖上来自龙虎山,世居芜城五百年,我们也算是老乡了。……洛小姐,没想到我们在这儿见面了。”
洛兮很有礼貌的打招呼:“张叔叔好,经常听我爸爸提起您!……您刚才为什么要让胡老板买多宝格啊?”原来洛兮也认识胡老板,觉得张先生与风君子指点他买的东西有点滑稽。
风君子一笑:“这里不适合长谈,等会到酒桌上再慢慢说。”
拍卖会结束之后,几人走出会展中心,河洛集团总裁李志东就等在大门口,看见他们老远迎上来道:“张先生、洛小姐,原来你们已经见面了,今天中午要来的人居然全到这个拍卖会上来了。”
李志东现任河洛集团总裁,是跟随洛水寒多年的老伙计,洛水寒将身后时托付给李志东、罗兵、顾影、白少流四人,其中就有他一个。小白问道:“李总,今天中午还有谁?”
李志东:“东道主还有黄亚苏,客人还有郁金香公国的伊娃.肯迪女士。”
白少流:“还有伊娃?”
李志东:“它是受阿芙忒娜.维纳小姐的委托,代表维纳家族基金会来的。……看,他们已经出来了。”
维纳家族基金会?看来要谈的生意与维纳家族有关,阿芙忒娜怎么不委托阿狄罗而是委托伊娃来?其实小白不清楚,阿狄罗虽然是维纳家族爵位继承人,但他不善于理财经营也根本不愿意操心这些事,每年只在家族的信托基金那里领取一笔丰厚的年金花天酒地而已。维纳家族的财富掌握在阿芙忒娜手中,这些年增值不少,阿芙忒娜是维纳家族最富有的人,同时也是郁金香公国最大的财团控制者之一。
李志东给众人介绍的时候,黄亚苏才知道刚才一直与他竞价的两人都是河洛集团的客人,尤其是伊娃让他大吃一惊,没想到代表维纳基金会的是这样一位妖娆性感的女士。伊娃的容颜身姿是那种让大多说男人一眼看见就小腹发热的那种,他最近玩上手的女人虽多,可也没有这种极品尤物。
黄亚苏心里痒痒的,态度也很殷勤,向伊娃伸出手道:“十分荣幸认识您,肯迪夫人是我见过的最有魅力的女士,刚才真不好意思,早知道您也喜欢那个八宝珍馐盒,我应该买下来送给你。”
伊娃伸出手轻轻的一握,黄亚苏真想按西方的礼仪好好亲吻这支柔嫩的小手,可伊娃已经把手收了回去,很有礼貌也很平淡的说道:“谢谢夸奖,那件东西是一位朋友托我买的,不是我自己想要。”
黄亚苏:“肯迪夫人的志需国语如此流利,真的让人感到惊讶,您一定是志虚人的朋友。”
伊娃:“我的丈夫曾在乌由工作,就在这里被人杀害,我是因为他才学志需国语的。”
黄亚苏既震惊又尴尬道:“原来如此,真的很遗憾!……”下面的话却咽了回去,因为他看见了吴桐的眼神象狼一样狠狠盯着他,不由自主后退一步站得离听枫与观枫近一些。
虽然“大生意”一般都是在正式谈判桌上签订的,但是志虚人更习惯在酒桌上谈生意,不论买卖能不能谈成,人情招待还是免不了的,何况张荣道今天刚到芜城,洛兮代表洛水寒与他见面,礼数一定不能免了。
李志东包下了乌由海滨建筑最高、价位最高的云天酒店最顶层的海景餐厅,会议室那么大的餐厅里只有他们一桌客人,要的就是这种规格,至于吃什么菜已经不重要了。入座的时候谁坐主位还推让了一番,洛兮不坐让李志东,李志东虽是名义上的东道主却不拿张先生当单纯的客人,让张荣道坐主位,张荣道不坐却让伊娃,最后竟然是风君子坐了主位。风君子笑道:“这么多大款,难道还想要我结账不成?”不推辞的坦然坐下了。
黄亚苏看着众人让座,让来让去却没有人让他,其实他心里是最想坐那个位置的,却也明白他现在还没资格,只是想不到让到最后众人都让风君子坐,风君子竟然就笑眯眯的坐下了——他是什么东西?
黄亚苏心中很有些不平,刚才他一番殷勤好意,美人儿伊娃却根本毫不留意,他又想到曾经在洛园见到顾影时,也是那么殷勤的套近乎,顾影竟然冷冷的连手都没握。黄亚苏在心中暗暗的想:“你们等着,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都围着我转,让你们知道我是谁!”他虽然这么想表面上并没有流露出来,但对面的小白却对他的想法清清楚楚,心中有些厌恶也有些好笑。
听枫与观枫两人也在酒席上敬陪末座,黄亚苏介绍这两人是他的助理,这让小白有点警惕,看来这两名长白剑派的弟子身份不再是黄亚苏的保镖,否则应该站到门口去,他自己以前给洛兮做保镖的时候,在这种场合也是不入席的。难道黄亚苏与长白剑派的关系有变化,或者已经加入长白剑派?——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酒桌上兴致未浓是不谈正经事的,众人不住的劝菜敬酒,洛兮不喝酒,全由小白代劳,倒是风君子和张荣道连喝了不少杯。几杯酒下肚,话就多了,洛兮趁机问道:“张叔叔,风先生,你们二位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指点胡老板买多宝格?”
风君子反问:“胡老板为什么就不能买多宝格呢?”
黄亚苏道:“我也看见了,那个卖鱼的胡老板重金买走一对多宝格,几个大字不识却要附庸风雅,生拍别人说他是暴发户没文化,这种人很多,有钱之后就想充门面,可惜再怎么样也是个没文化的暴发户。”
风君子看着黄亚苏:“你怎么能说胡老板几个大字不识呢?我认识他,他是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但好歹也读完了高中,你说话太刻薄了。”
黄亚苏:“说不识字有些过分,但他确实是个没文化的暴发户。”
风君子看着酒杯点头:“是,他的确读书不多,而且祖上没钱,你一定要这么说也没办法。”
洛兮追问道:“不说人家坏话了,风先生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风君子抬头对洛兮道:“俗话说三代方成贵族,那么第一代呢?什么样的第一代才能惠及子孙成为悠久世家,洛兮,不要忘了你的祖父洛阳公也是一名普通军人出身。”
洛兮若有所悟住口不言,黄亚苏道:“当代志虚,哪还有什么真正的世家!”
风君子面色一沉,脸色怒气上涌,小白赶紧开口道:“黄亚苏,你说这句话就要罚酒了,芜城张氏就是五百年名门世家,传承不绝直到张荣道先生这一代,我们芜城人都是知道的。”
黄亚苏吓了一跳,起身给张先生敬酒赔罪,张荣道也不生气,和他干了这杯酒。其实黄亚苏说的话多少也是事实,近代志虚几经犁庭,一切精神传承几乎皆已被内外蠹贼有意砸碎,而新的文明体系根本没有建立,物质生产的恢复容易,但精神世界的极度空虚难以弥合。黄亚苏虽然受过高等教育,但也只是有知识而没文化的一代,知识与文化是两个概念,象芜城张氏这种情况,太少了。
风君子面色稍霁,问黄亚苏:“你看着这桌上之物,山珍海味中之海味精华,二十年前,有几道菜普通人的餐桌上根本看不见,有钱也没地方买,十年前,可以买到,但价格之高令人乍舌,但是今天,不过是贵一点的菜品而已。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黄亚苏:“经济发展了,市场开放了,产量提高了。”
风君子:“说的不错,但你也只能说出这么多,我告诉你,这几道都是乌由特产别处没有,产量虽有提高但十年来十分有限。……想知道怎么回事吗?我说是因为胡老板,你恐怕不会相信!你只知道胡老板贩卖海鲜起家,可清楚他究竟是怎么起家的吗?让张先生告诉你罢。……”
风君子说的几种海物,是乌由特产,但是av群岛居民十分喜食,在计划专供时代,全部由政府收购出口av群岛,因此乌由市民吃不到。后来志虚经济改革,对内外开放市场,由于历史的原因,这几种海产品的收购与销售都由av群岛鲍肆株式会社乌由分公司把持,国际市场上的价格极高,而乌由渔民所得的的收购价极低。
不是乌由渔民愿意贱卖,而是零散的渔村无法与垄断国际市场的大公司相抗衡。此时有一些精明的小商贩看中了其中的机会,直接从渔村收购此类海产品到乌由当地市场销售,但是小打小闹未成规模气候,解决不了真正的问题,胡老板胡洋就是其中一员。
胡洋与其他的鱼贩子不太一样,做事十分认真,他花了三年时间走访了所有生产这几种海产品的渔村,结识了几乎所有的渔民。然后联合海鲜市场的其他商贩一起,进行团体采购在当地市场进行批发销售,那时胡洋还没有成立集团公司的概念,只是带领鱼贩子们一起赚这个市场的差价。
胡洋等人的生意做大了,av群岛鲍肆株式会社的货源开始减少,终于发现了这一潜在的威胁,于是采取了一个措施。鲍肆株式会社与各主要渔村签订长期专供协议,承诺包购所有产品,但是渔村不得将海产品卖于他人。如果渔村将海产品卖给乌由鱼贩子,将在包购名单上剔除,这样一来,很多渔村不得不考虑专供,因为当时的胡洋等人满足不了所有的产品的销售。
胡洋要想竞争,除非以更高的价格和几个主要渔村也签订类似的长期专购协议,可是他当时还没有那个实力。正在他想办法筹钱并且和个别渔民商量的时候,又有意外发生了,胡洋所在的海鲜市场周围一伙欺行霸市的地痞流氓不知为何盯上了他,连续几天找茬砸了胡洋的摊子,让他做不成生意。——这是四年前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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