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佑脸色又是一变,他大跨步走到床头,手背贴到季舒玄额上。
傲雪见李天佑行为有异,忙着转头,便看见季舒玄脸上一片通红,显然是方才的低热,此刻已转换为高热。
“御医,御医!”傲雪快步走到车窗旁,拉开窗帘就往外面大喊。
幸而御医没在水池边耽搁太长时间,很快给其他伤员看病后,忙着就赶了过来,这会儿就随行在旁边,听得傲雪叫唤,忙上了马车。
一撩车帘,入目就看见季舒玄发烧烧得通红的脸,再把手贴上去,毫无疑问,一派滚烫。
“御医,他怎么样?”李天佑和傲雪齐齐开口。
御医看过傲雪,特别是她衣裙上已呈现红黑的血迹,右手一展衣角,双膝跪了下去,低俯了身子,极为郑重的:“属下已经命人在熬制退烧药了,属下将立即再给季大人行银针一套,恳请皇后娘娘先行休息!也请皇上保重龙体!”
季大人重伤,皇上已经不甚忧心了,若皇后娘娘再倒下,还不知道皇上会如何呢?对他来说,保住季舒玄的命固然重要,可皇上皇后娘娘同样不能出任何故障!
至于傲雪身体的问题,上次从悬崖上起来那次,就是他把的脉,他自然清楚的很!这位皇后娘娘那是铁打的身体,那种程度的宫寒,若换做普通女子,早痛死十次八次了,偏偏她还能站着!今儿个泡了地下水,她不去捂着身体,居然还在这里耗!
女人来月红的时候,本就是身体最弱的时候,若寒气入侵,她也是很容易低热的,到时候治疗起来也很麻烦……
李天佑看着御医极为慎重的样子,侧头对傲雪:“乖,你去休息吧!”
“我睡不着。”傲雪道,随即又看着御医,“你起来,舒玄怎么样?”
御医站了起来,依然是躬身的姿势:“属下立即给季大人行针,一方面试图唤起季大人身体的自身机能,另一方面也有退热之用,这套针法极为复杂,大概需要一个时辰左右,还请皇上皇后娘娘回避!”人命关天,又是皇上皇后娘娘重视之人,怎容得半点马虎?!
针灸之术,虽说在现代很多人看来是很简单的中医治疗方式,但放到古代,既是复杂的针法,那绝对不遑于现代一套手术!
既是手术,自然要尽量摒除一切干扰!特别是皇上皇后娘娘若守在这里,怕换做任何人,都会有紧张,到时候,手若一抖……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李天佑默了一瞬,虽然他很想守在这里,但给御医相对单纯的行医空间更为重要!
“朕让人把马车停在旁边。”说着,他拉了傲雪就要出去。
就玄上车。“皇上!”御医忙喊住李天佑,“娘娘宫寒,又泡了凉水,属下已请小蝶姑娘熬了生姜红糖水,待会儿请娘娘务必饮用。另,小腹位置请保持温暖。”
李天佑略一点头,叫人将马车靠边停好后抱着傲雪一跃下了车。
*
季舒玄此刻躺的马车原是侍卫们准备给皇上皇后的,李天佑和傲雪自是上了另外一辆马车,虽略小于前面那辆,倒也宽敞。
特别马车里那张舒适的大床,丝毫不逊于第一辆马车。
能享受这种待遇的,这一行人中,除了季舒玄,再不做第二人想。想来,这些侍卫们也是考虑到季舒玄和戚昊厉滚床单的。
物是人非,谁又能想到?!
李天佑直接将傲雪抱上车,放到床上,再给她盖了被子。
“肚子还痛吗?”他伸手,自被子下探入,温暖的掌心捂在她的小腹上。
“老毛病,不碍事。”傲雪说着,身子往里面移了一点,“累了好几天,你要不要躺会儿?”从他们进陵墓开始,便一直没有时间的概念,也不知过了多久。
李天佑抬眸,一双无端妖孽的紫眸看过傲雪,然后和衣,躺到床上,也不盖被子,斜靠在床头。短短几天,发生了太多事,太多超过寻常所见的东西,他需要好好想想。
傲雪拉过被子的一角,盖在李天佑身上,然后朝着床的里侧,直接便把眼睛闭上了。
连日来,各种诡异的事情层出不穷,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很紧,加上大量人员伤亡,那种紧张的感觉已经到了临界点。
从陵墓出来后,她的全部精力基本都放在季舒玄身上,一直没想起需要睡觉,如今季舒玄交给御医,自己身体又透支过度,此刻一躺到床上,困意就袭上心头。几乎几个呼吸间,她就睡着了。
这时,李天佑睁开眼睛,低头看了看傲雪,听得旁边人呼吸绵长而平稳,他原本有些纷乱的心也静了下来。
既有御医在治疗舒玄,他不如好好休息一会儿。念及到此,他索性躺了下来,手臂自然环过傲雪腰际,掌心放在她的小腹上。御医说了,此处要保暖,他打算以后睡觉都给她捂着。
……
睡得很香。
从前,这两人只要躺在一张床上,必定是XXOO,XXOO,往往折腾到半夜,到第二天天亮,继续XXOO。久而久之,XXOO似乎成了这两人睡觉的必备运动。
这一次,由于体力的大量消耗,战友的伤势严重,竟是少有的两人没有运动就睡了!出人意料的,两人都睡得格外香甜。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不过一炷香一盏茶的时间,也许是一夜过去的,李天佑忽感觉怀中人有些不安。
迷迷糊糊的,他将怀中人又往自己怀里揉了几分。
“胤骏……”
忽的一声呢喃,李天佑如被惊雷击中,瞬间醒了过来。
睁眼便看见傲雪皱着的一张小脸,似是痛苦万分。
自两个人在一起到现在已有好几个月,几个月来,他从未听傲雪睡梦中喊过其他人的名字!
而李胤骏,多年来,在感情的路上,一直都是他最大障碍,几成心魔。
原以为,她爱他了,就能忘记其他男人,可是……
如今,李胤骏死了,还是死在她的面前,为了救她!
再看傲雪,依然是痛苦万分的脸,两滴晶莹的泪珠,已在眼睑处越积越大,很快从脸庞划下。
便是这两滴绝对谈不上重的眼泪,却在李天佑心里砸出两个大坑。
没错,他怕。
他怕这一辈子,傲雪都忘不了那个人了……
他好不容易得到的真心,怕是这辈子都要驻着另外一个人了……
不过,当务之急,最重要的还是把她叫醒。
“傲雪,傲雪……”李天佑一边在她耳边轻声喊,一边挠着她的耳朵和脖子。
通常来说,人在做噩梦之时,绝对不能用暴力手段将人弄醒,否则伤害更大。
然,便是李天佑则一明明很轻柔的动作,傲雪脸上却是从痛苦变成恐惧,猛然间,她一声大叫:“不要!”整个人弹坐了起来,额上瞬间布满汗。
“傲雪,你怎么了?”李天佑跟着坐起。
傲雪惊魂未定,忙转头往窗外看去:外面天光正好。
她这才微微吁了口气,抬手在额上抚了一把,侧头对李天佑道:“我刚做了个噩梦。”
“梦见胤骏了?”李天佑问。
他很清楚,这种事情,他不能回避,也无法回避。若他回避,同样不能制止她在心里想,还不如由他来做那个疏导者。
傲雪点头:“我梦见那个红毛僵尸,它正在吸胤骏的血,他叫我救他,可是我浑身上下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那怪物吸干血!……”
说到这里,她顿住了,脸上有些茫然,又有些恐惧。
“后来呢?”李天佑紧紧追问。方才,傲雪醒来的那一刹那,她明明叫的是“不要”!
“后来……”傲雪微闭了眼,如今想到那一幕,她依然会感觉害怕,“后来,我梦见胤骏活了……他走过来,问我为什么不救他……我说,我动不了……他说,他帮我……然后,我看见他长出两颗长长的牙齿,猛然朝我咬来!”
说到这里,傲雪伸手,摸着自己脖子上大动脉处,仿佛是想验证下究竟痛不痛,有没有牙印。
身后,李天佑瞅着傲雪摸的那个地方,只觉得好眼熟,那个位置,分明就是方才他为了叫醒她,在她脖子上挠痒痒的地方!
“好了,都过去了。”李天佑从身后抱住傲雪,“胤骏不会怪你的,他也不会变成僵尸。你这是心里压力大,被梦魇住了。”
傲雪点了点头,她猛然想起莫离殇说过,被僵尸咬了的人,一定要把头砍下来,可是,那天在墓里,他们还来不及砍胤骏的头,地下河水就猛然冲了进来……
“天佑,你说胤骏会不会变成僵尸?”她侧头,极为认真的问李天佑。刚才,她被变成僵尸的胤骏咬的那一口,实在太真实了!那般冰冷而绝望的气息。
“不会。”李天佑很果断的答,“在红毛僵尸吸干他的血之前,他已咬舌自尽。”
傲雪想了想,觉得听起来似乎有道理,可是,她又总觉得漏掉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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