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往北。
深秋的风吹在脸上,带了些刺骨的寒意。
季舒玄骑马骑得很快,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拉起一条长线。衣袂飞扬,路人眼里无疑是一道俊美的风景线。
目的地是风云堡,西凉和轩国交界处往东30里的风云堡。
这一路,他偶尔也会想起那个人,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轩国的边陲城市,那一夜,李天佑重色轻友抛下他一个人回西凉,他醉眼迷梦推开伺候在旁边的少女,却遇到夜宿在青楼的戚昊厉;
他们第二次见面是在禁锢前太子回京的路上,戚昊厉带人营救,他设计让营救的人走错房间;
第三次见面是在武林大会,他一袭白衣,那人一袭黑衣,他走到哪里,那人的目光就跟到哪里;
紧接着,便有了第四次,第五次,紧接着,便好似狗屁膏药一般,他在哪里,那人就在哪里!
雷雨夜,他有旧疾,那人便搂着他;他想打人了,那人便由着他打;他被抓了,那人便百里追袭,拼着和面具灿,和李胤骏闹翻,也要将他救出……
他一度以为,那人也是有几分真心的。
再之后,那人要,他便给,或缠绵的吻,或猛烈的做……
他也曾想过,他和那人,来自两个阵营的人,本身就不大可能,他也曾以为,他和那人之间,他从来不曾交付真心。
却没料到,真的到那一剑刺进去的时候,会那么痛,那么痛!
他与那人,终究是他先动了心,他输了!
输了……
这一路,季舒玄每每想到自己输了,嘴角便会扯过一抹苦笑。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无法用理智控制的事情!
他输了!还好,他还活着!
或者,付出的真心拿不回来,但至少,他输的这一剑,他还能讨回来!
风,卷起残云。
碧蓝的天上连孤雁都很难看到了,季舒玄“驾”了一声,棕红色的马匹奔得更快。
*
这日早朝,李天佑果真宣旨下去,着容晴悠的父亲容浦远携夫人进宫来看,满朝忍不住哗然。
这还是李天佑册封众多嫔妃后,第一个允许官员进宫来见后妃!难道佑帝终于在独宠皇后这么久后,终于要有新宠?
很好!众官员心里欣慰,虽然自家女儿或者妹妹还没得到恩宠,但这至少是一个风向标!预示着皇上有可能很快就会雨露均沾了。
当然,后宫若有新的宠妃,前朝也一定会有相应变化,那位作为西宁三省巡抚的容浦远,很可能很快便能升迁。
对于下一个很可能要起来的官员,自然也要多多亲近……众人想。
*
椒房殿内,傲雪慢条斯理的穿衣梳头。
经过这么多天的适应,对于皇后娘娘繁复的发型,傲雪已习惯得差不多。今日梳的发型叫做花开富贵,所有的头发都要盘到头上,绾成牡丹盛开的形状。
梳头的三个宫人站在傲雪身后,细致的将一缕一缕的长发梳直,然后在手上沾了少量牡丹花香的头油,涂抹在发尾的位置,将头发理顺后,再盘上去。
一时,房间里不光有花椒花的香味,还有淡淡的牡丹花的香味,暖暖的,很是舒服。
“昨夜的事查了没?”傲雪选着梳妆柜上各色钗子与花细,很随意的问。
“回娘娘,听盘查的侍卫回禀,确实是那个木桩松了,被容常在一踩后,那木桩斜插淤泥里。”小蝶上前一步,“湖底一共47个木桩,除了容常在摔下来的那个外,其他的都打得很稳当。”
傲雪从桌上选出一个与衣服颜色极为配对的镶嵌粉钻的花细,递给身后宫女,紧接着再问小蝶:“那木桩是什么时候打下的?”
“是前天夜里。”小蝶回话。
昨天夜里……
也就是说,她和鄂羡落很可能是最早看见容晴悠那个水上生莲舞的!傲雪笑了一下:“你可知道这些嫔妃们什么时候知道皇上寿辰的?”
这个问题……。
小蝶小小寒了下,估计……估计整个后宫中,除了皇后娘娘,其他人都牢牢记得皇上寿辰呢!
“理论上,应该知道很久了。”小蝶小心翼翼答。
既是知道很久,偏偏现在才实地练习,显然是怕其他人偷学了去!作为皇上寿辰时选跳的舞,她选择提前在李天佑面前露出,显然,她早已练得娴熟。
既想在李天佑面前一鸣惊人,她会自己把木桩撬松,然后掉下水去么?
“对了,容常在今儿个来了没?”傲雪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细致的,微微有些上挑的眉毛,一双剪水秋瞳般的眼睛潋滟着,如秋天的细波,头上花开富贵的发型已完全做好,中间是一个九尾凤凰镶各色宝石步摇,周围散落着粉色镶钻花细,正如这个发型的名字一样,整个人看起来富贵逼人。
“回娘娘,今儿个一早,容常在的丫鬟就过来告假了,说是容常在昨夜落水,这会儿还在发烧。”
傲雪只“恩”了一声,容晴悠,不过一个皇上尚未注意到的小小常在,没人会将她看做挡道的而专门设计害她,反而是自己……
呵,这场戏,看来还只是开头!
“走吧!别让嫔妃们等久了。”傲雪站了起来,说着便要往正厅走去,便就在起身的同时,她的余光恰看到站在她身后的三个宫人。
一晃而过的三双手,如此巧合的,指甲盖的位置,都有丝丝乌气。界骑得西。
“你们的手怎么了?”傲雪侧首,“伸出来给我看看。”如果没看错,没猜错的话,感觉像是灰指甲!
三个宫人忙伸出双手,手背朝上。
对于她们指甲发青发乌,她们也不过发现一两天,也曾找大夫看过,大夫也没说出格所以然。因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便没放在心上。
顺着傲雪的目光,小蝶亦忙着看了过去,不过一眼,她已忙着跪下:“娘娘恕罪!”
作为皇后娘娘的贴身丫鬟,从某个程度来说,亦等用于椒房殿总管。皇后娘娘所有的吃穿用度,都必须是最好的!可如今,竟出现了三个指甲好像生病了的三个宫女给皇后娘娘梳头!
傲雪看过跪在地上的小蝶一眼,淡淡的:“你确实有罪!竟由得人在你眼皮子底下给本宫下毒!”
小蝶更是心下一惊,整个房间众宫女听到“下毒”二字,更是忙着跪下。
傲雪并不理会这些跪着的宫人,再仔细看了那三个宫人的手指甲,只见她三人皆是右手食指和中指指甲颜色最深,原本小月牙的地方已呈现出乌青色,其他指甲颜色略浅。
“来人,叫太医过来!”傲雪开口,目光已从梳妆台上扫过,终落在那瓶牡丹发油上,顺手从众发簪中抽出一支银子簪子,在发油里搅了一搅。
众人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娘娘刚说了中毒,这会儿就用银簪搅发油,显然,她是怀疑这发油里有毒呢!
一圈,两圈。
傲雪再将簪子从发油里拿出,放在桌子边缘。
宫人中,已有大胆的偷偷抬头,朝那簪子看去。没有变黑,依然是闪亮的银色!
还好,还好,没有毒!众人偷偷松了口气。
见得众人偷偷吁气,傲雪却是微微笑了笑,端正的在房间大圆桌旁坐下:“这世上,不是所有毒见到银都会变色,这三个宫人手上的,究竟是中毒还是得病,待会儿太医来了,自会见分晓。”说着,她倒也不急,气定神闲的一边喝茶,一边等着。
既敢对她下毒,又是通过旁人,必定是慢性毒。既是慢性毒,多等这一时半会儿也严重不了多少。
椒房殿外,众嫔妃率各自宫人黑压压一片等候在外面。对于等待皇后娘娘起床再接见她们,她们早已习惯。
虽心里忿忿,却也没有办法。可今天,今天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对——
半个时辰前,她们就看见宫人捧着银盆银杯往皇后寝殿走去,按照平时皇后娘娘洗漱打扮的时间,这会儿也应该在接受众人参拜了!
可如今,皇后娘娘非但没出来,那一屋子宫人,只除了一个行色匆匆往外小跑外,其他的一个也没出来。
“皇上驾到!”随着太监尖锐的一声报,众嫔妃忙着跪了下去。
余光中,紫色龙袍半分也没停留,甚至连“平身”都没说,径直走进椒房殿。
“皇后还在睡觉?”李天佑问。昨天晚上,自己也没折腾得太厉害啊,怎么还没起床?
“回皇上,娘娘已起了,刚派人去传太医。”旁边有宫人答。
“太医?”李天佑眉头一皱,生怕傲雪身体又什么地方不舒服,脚上已快了几分,面上止不住的担忧,“她这么了?”
“奴婢不知。”宫人躬身回答。
李天佑立即投过责备的一眼,快步走到寝殿门口,推门,便看见房间里跪了一地的宫人,甚至连傲雪平日里最宠爱的小蝶都跪在地上。
目光很快落在坐在房间正中的傲雪身上,见她脸色如常,应该没什么不适外,他这才松了口气,走上前握住傲雪的手,只觉得傲雪指尖有些冰凉,他柔声:“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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