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记，按照你的指示，镇政府与s省华信银行签订了招商引资协议，王新明厂长也同意了，将服装厂的大楼卖给华信银行，他们厂搬迁到机砖厂的位置。”陈青云回到镇政府的办公室，娄文俊马上向他报喜。

陈青云已经知道这个结果，他感慨地说：“我没想到他们的动作这么快，同样是央企，区别很大呀。”

娄文俊没听明白，他疑惑地说：“陈书记，你说什么央企，与我们的招商引资有关吗？”

陈青云摇摇头说：“不说这些事情了，现在马上要完成的，就是服装厂搬迁、设备采购、新厂房建造与服装厂老楼的装修，还有租赁户的清退，八百五十万元的资金应该够了，反正大楼装修由华信银行自己负责。只是时间有点紧张，要在两个月内完成这些工程量，实在不容易。娄镇长，请你告诉王新明，让他先在机砖厂的旧厂房内组织生产，别让这些事情担误了交货。”

华信集团不仅要在雨神县设立分支机构，还要开办雨神县第一家超市，这就是他们需要购买服装厂大楼的原因。服装厂大楼位于县城最繁华的中心位置，对这两个项目都适合，而城关镇则引进了近两千万的投资，全年的招商引资任务已经完成近一半。

两人正说着话，蒋立昆拿着厚厚的文件夹进来，有点拘束地说：“陈书记，这是半个月的文件需要你阅，里面有县委常委会的决议，还有关于两会的会议通知。两位领导先聊着，我出去了。”

陈青云看着蒋立昆的背影，奇怪地说：“这个蒋主任好像有什么心事吧，娄镇长抽时间问问他。”

娄文俊笑道：“不用问了，他这是心病。”

陈青云听后哈哈大笑道：“这个老蒋，还真有点意思。娄镇长，你抽时间与他谈谈吧。城关镇过去的事情，我还用去计较呀。预制厂与机砖厂的厂长离任，我都没安排审计，怎么会与老蒋过不去呢。”

娄文俊说：“对于领导来说，办公室与财务负责人都必定会安排自己的心腹。吕涛走了，蒋立昆担心自己位置不保、又不知道你会如何安排他，有些心理负担也属正常。恕我冒昧，陈书记当真不想换办公室主任吗？”

“蒋立昆有问题吗？”陈青云不解地说：“我对城关镇的干部还不了解，要对中层干部进行调整，也得两三个月之后吧。不过倒是正在注册的工商总公司，我想由你担任总经理，中层干部的人选也由你物色，最好在半个月之内提出方案，待我审阅后提交镇党委会讨论。”

娄文俊没想到陈青云竟然提议让他担任正在组建的城关镇工商总公司的总经理，并且中层干部也由自己物色，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赶紧向陈青云表态：“请陈书记放心，我会尽快将组建方案报你审批。”

离开雨神县的这段时间，陈青云认真考虑了城关镇的工作，决定放权给娄文俊。在他的心头，总有团挥之不去的阴影，让他找不到在雨神县扎根的理由，这才有了今天与娄文俊的谈话，也算是娄文俊极力配合他工作所得到的回报。

陈青云不知道，吕涛在城关镇的时候，娄文俊、张保华等人根本没有表态的权力。当陈青云来到城关镇后，这些人才真正找到当领导的感觉。在陈青云心目中，却是娄文俊等人在全力配合他，也算是个美丽的误会吧。

娄文俊刚出办公室，蒋立昆又进来对陈青云说：“陈书记，华信银行雨神县支行筹备处打来电话，问你今天晚上是否有空，他们想请你吃饭。”

陈青云正要打听新任的雨神华信运行的负责人是谁呢，不料对方比他更主动，他高兴地说：“蒋主任，你通知娄镇长、张书记、林书记和冷镇长，请他们参加今晚的宴请。如果没有别的活动，你也参加吧。”

陈青云的计划中本来没有蒋立昆，但想起娄文俊的话，临时改变主意。而蒋立昆听到陈青云的安排，不禁喜出望外，心想：自己有可能保住位置了。

华夏的公务员其实是很可怜的一个群体，大部分公务员的岗位并不需要太专业的技能，他们的命运完全操控在领导、特别是一把手的手中。当领导需要更换、或提拔、或打压某位干部的时候，并不需要太多的理由，甚至可以让别人替他想好理由，而领导要做的，只是动动念头。吕涛在位时有句话经常挂在嘴边：“免掉你的主任（厂长）职务，你卵路都没有。”

每个单位的一把手实际上就相当于这个单位的皇帝，因为他有太多的人手可用。当他的人手不够、或下属中某个有真才实学的部下与自己不对路时，领导完全可以从外部找人替代，所以根本不怕自己的部下不听话。而中层干部要保住自己的地位，除练好本领、做好业绩外，还有两个重要方面不可忽视：一是表忠心，所有的行政事务必须与领导保持一致；二是经常进贡，与行政职务相伴随的，就是灰色收入。如果你将所有的收入都揣入自己怀中，而不是与领导分享，你的权力恐怕保持不了多久。

正因为公务员处于这种压力之下，他们在自己权力可以影响到的范围，就会以同样的态度对待别人，包括前来办事的人员。于是，领导任意行使权力的负面影响，就通过其下属被无限放大。

蒋立昆深知政界的潜规则，按道理他是最有机会与陈青云接近，不料陈青云始终对他不远不近、不冷不热，令蒋立昆忐忑不安，他多次到镇政府招待所找陈青云，每次都揣着不小的红包。但他给陈青云安排的房间从来没亮过，狐疑的蒋立昆在招待所总台打听，才知道陈青云早就退房，不知他住在何处。

蒋立昆以为陈青云对自己的安排不满意，心中更加不安。陈青云也没料到，自己搬个住处，也会引起连带效应。

蒋立昆知道陈青云喜欢东北楼的口味，得到陈青云的准确信息后，他喜滋滋地回到办公室，马上给华信银行筹备处打电话，并且提出要求，将晚餐订在东北楼。

蒋立昆交给陈青云的文件有两个部分，一是在城关镇传阅的文件，包括在班子成员中传阅与在中层以上干部中传阅，这部分以务虚的东西为主；另一部分则很少，是专门给陈青云阅的文件，包括发至县处级传阅的文件和县委的某些重要会议决议，乃至常委会的决议。

在陈青云离开雨神县的时候，县委召开过一次常委会，其中有两个议题涉及城关镇：一是城关镇与县环保局共同编制的《雨神县带锯噪声综合整治方案》，县政府已经下达以城关镇、县环保局牵头、有关部门配合执行这个方案的通知；二是城关镇与华信银行签订的招商引资协议、出售服装厂大楼及机砖厂改革、服装厂搬迁的计划。陈青云第二个步骤完全得到落实。

负责商业与民政、计划生育的冷凝副镇长推门进+入办公室，娇嗔地对陈青云说：“陈书记，总算回来了，我们等你等到花儿都要谢了。”

陈青云指指冷凝，微笑着说：“看来冷大姐是要批评我了。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办的。”

冷凝认真地说：“陈书记已经知道《雨神县带锯噪声综合整治方案》已经得到县委批准了吧。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建设木材交易市场缺乏启动资金。预制构件厂仅仅剩下五万多元的现金。现在吕涛书记离任审计组正在预制厂查帐，这五万现金也不能动。陈书记你说我该怎么办，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需要多少资金呀。”陈青云问道：“在我的印象中，木材加工只需要简单的厂棚、木材交易区的建筑也就是些平房，那个地方不适合建造商居楼，用不了多少钱呀？”

冷凝白了他一眼：“你这个当家人，真是甩手掌柜。”她打开公文包，取出打印好的资料递给陈青云，同时说道：“木材交易市场的建筑物确实用不了多少钱，但受地形限制，开发成市场需要继续平整土地，土方量比较大。同时要打成水泥坪、电力需要增容，这些工程都比建筑物所需资金多。市场交付使用，共需要资金近两百万元。镇政府没有这笔资金，我跑了几家银行，听到不少闲话，就是没有弄到钱。”

陈青云看着满脸委屈的冷凝说：“我给你提两条建议：一是向张书记负责的牌楼菜市场那样，马上进行加工点与商铺的预售，只需要在建设局办理预售手续，就可以筹集到建设资金；二是找华信银行，在他们的雨神支行开业之前，省行也可以为我们提供服务嘛。不过，我认为最好是走预售的路子，对市场的发展有利。”

冷凝高兴地说：“到底是书记，水平就是比我们高，我与企业办的马克等人商量多次，谁也没有办法。到了你这里，怎么就不成问题了呢？”

冷凝出去后，张保华很快进+入陈青云办公室。陈青云这才反应出来，也许机关的负责人都等着向他汇报工作呢。想到这里，陈青云想起另一件事情：还没找机关干部谈话呢？这个程序可不能省，也许每个人都有些心里话要向他说。

张保华见陈青云走神，坐在对面没有说话，直到陈青云恢复常态，才慢慢地说：“陈书记，好消息。”

陈青云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事情，但他还是好奇地问道：“张书记买关子，有好消息还不告诉我。”

张保华神采飞扬地说：“面条厂的改革真是走准了路子，五十多个门面和近百个固定摊位全部被买走。但我感到奇怪是，最先购买了二十个门面和三十个固定摊位的泰安实业公司，却在昨天将他们买去的门面与摊位还给了我们，并且不着急催我们还钱。这下好了，不仅市场建设资金全部得到解决，今后面条厂的职工也不愁工资来源。”

接下来，陈青云不断地接待机关的镇政府负责人与中层干部，唯独只有副镇长李利民与纪检组长刘政未曾来过陈青云办公室。

晚上六点整，陈青云带着娄文俊、张保华等人来到东北楼，华信银行筹备处的人已经在等候。当他与那位亮丽的少妇交换名片时，俩人同时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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