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事李和到家谁也没说,只是交代李隆过几天路况好点就请人去拉砖,赶紧把房子起了。
李隆下午送段梅走后都一下子失了精神,恨不得天天在一起才好,经过一晚上男女事,食髓知味,才晓得二人世界的好处,现在立马把房子盖好才合他心思。
李和把李隆、李梅拉到屋里道,“我明天就回学校了,隆子结婚我也是回不来了“
李梅道,“你回学校那么早干嘛?隆子结婚好歹有阿爷帮忙,你不回来就不回来吧”.
李和当然不能说去荷兰找老婆,只得打着回学校的幌子,继续道,“我去早点有事,隆子房子盖好后,结了婚单独拿3000给他。你跟杨学文的事,我等会跟阿爷说,你们也尽早定下来。你也拿3000,剩下的留家里做家用“
”老三我会给,俺这还早着呢,你操什么心。还有真嫁出去了,那钱俺也不要,也是你哥俩挣得,俺拿像什么样子“,李梅突然好像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了,说完话就急忙从屋里出去了。
李和看了眼李隆,“你有啥想说的没有“
”俺就想找点活做,天天在家耗着算怎么回事“
”要是闲得慌,就去生产队上工,别想着没用的。等时机成熟了,我自会带你出去。还是之前的话,不能出去乱晃,别以为你结婚了,我就不能揍你了“,李和也明白叛逆期的孩子有自己想法了,可调教起来真的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只能顺其自然,靠他自己去成长。
李和到老爷子李福成那边,老爷子正在门口编筐,看到李和进来,给他拿了个凳子。
李和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你就寻寻那杨家老爷子想法,总归能成的”
李福成放下箩筐,思索道,“在你家做木匠活那几天,那娃俺冷眼瞅着,确实是个有担当的,心眼也细拙,可这日子他家不好过啊。你娘也不能同意啊”.
奶奶倒是从里屋听见话了,接茬道“说的好像俺嫁给你,你有啥一样。按俺说,这种家更好,没婆婆没公公的,只要过着自己日子就成。再说,二和走了,老三分家,大丫头就能不顾家里了?还得顾些家里,就杨家这种家刚刚好,真正的半个儿。”
李和只能感叹姜是老的辣,“还是奶有见识,咱娘的工作还是你做。那爷,这事等杨老爷子过来你去提。那礼钱什么的,到时候就是个过场,让大姐还带回去。其他的都不讲究”
奶奶道,“这话头自然是你爷爷去引,可咱也没有上杆子的道理,好像嫁不出去急着送人似得。那杨老头要是不开窍,俺去她家老太太那敲边鼓,那老太太年轻时候,比猴子还精”.
李和被这话逗笑了,只得慌忙说是。
李和得了老俩口的保证,就返家收拾东西了,明天一早还要去省城,去早点省的买票排队,这次他可没有提前买票。
第二天一早李和随便收拾了下包袱,反正马上就春天,没必要带那么多衣服。走之前重新交代了下家里,便让李隆赶了驴车匆匆往县城去坐汽车。
等李和转完汽车到省城,已经9点多,今天是初二,火车站出行人不多,进了售票大厅也没排队,直接在售票口买了11点钟的,买好票就到火车站门口的台阶上歇着等上车,急切的想见到张婉婷。
李和在想着张婉婷,而张婉婷又何尝不是在想着李和,其实更多的是想着怎么处理李和给她的这670块钱。
张婉婷呆呆的坐在河沿上,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是把口袋的钱给老娘换取自己被换亲的命运,还是一口闷河里彻底解脱完事。
想起这一家子对自己的眼神,她觉得很寒心,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外面让冷风吹着,将发热的眼皮冷静下来,将欲流的眼泪吞回心里。这滴眼泪,她不打算流,最主要的她不需要用眼泪证明什么,但需要用没有眼泪证明什么。
心中涌上一阵空落落的感觉,好像,非常寂寞,想找个人好好说话。
但是,谁是可以说话的?连父母兄弟都不能说话,别人还有什么人靠得住?
她从来选择将话藏在肚子里,什么都不说。
从小到大她都在努力证明自己不是爹妈口中的赔钱货,她努力学习,艰难的完成初中,高中的学业,次次都是第一。
拿到大学通知书的那一天,她想着这该给爹妈争气了吧,自己可是整个乡唯一的大学生,可是老娘说了一句,将来再能干,还不是给人家。
按照她爹妈的意思,这个大学不读也罢,张婉婷无奈拿出通知书对着勉强识字的爹说道,“爹,你看,上面说每个月有27块补贴呢,我要是不去多可惜。我每个月怎么也能寄回来20块钱吧,家里你们也能轻松。再说我工作了工资最低都是70多块钱呢,还包分配,爹,只要你让我去,我以后每个月的工资都给家里“。
每个月20块钱确实让老俩口心动,可是能不能到手呢,前后左右村子也不是没有出去工作的闺女。
可是呢,出去的心活泛了,找个城里人一嫁,谁还能管农村爹妈死活。
何况自己闺女也是20岁了,保不准没有其他心思,又是这么要强的一个人,出去了不回来老俩口可就抓瞎了。
老俩口最后商量下还是勉强同意了,又办了个酒席趁机收了点礼钱,给了张婉婷30块钱,老娘抹着眼泪道,”娘开始也是为你好,想着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去北方,娘总有舍不得“
张婉婷在学校老师的帮助下,晓得了坐车路线,买好票,就一个人背着包袱孤孤单单的北上了。
之后张婉婷每个月领到生活补贴后都会第一时间寄到家里,一个学期下来也有80块钱,张婉婷回来过年的时候还想着,这次爹妈该给个自己好脸色了吧,自己几个兄弟能高看自己一眼吧。
可是回到家,她才发现,她连努力的机会都没有,所有侥幸的念头都湮灭,现实的无情就在于,它能坏到比你设想的更坏,永无止境。
换亲,多么荒唐的一个词,她不认为自己读大学就有多么了不起,可是并不代表她愿意被这样糟践。
张婉婷和气的对她娘道,”娘,我现在一个月寄回20块,工作了以后一个月就有70块,要是能分配到好单位,一个月就有100多块啊“。
”你看看你弟弟多大了,都18了啊,还没订个好人家,你俩哥哥本来住的不宽敞,哪里还有地方给你弟弟结婚,现在定亲的都要盖房,加上礼钱,没个700块钱怎么行。咱家什么底子,你不清楚啊。你初中高中上学前前后后也花了那么多钱。你一个月20块,要凑到猴年马月才有700块?再说,现在换亲的那家人是乡里粮站的,那是妥帖的好亲事,多少求不着,人家看你是大学生才乐意的。而且人家也答应了,结婚后你可以继续上学,人家供着你上。你说,哪里来这种好事?”,张婉婷老娘抹抹眼泪,看着一脸倔强的闺女,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大哭道:“俺的老天爷,俺上辈子造了啥孽哦,一个个不省心”
张婉婷气的笑了,这分明是为难自己,就铁定心,不让自己上学了。
“700块?娘你怎么不去抢?那样更快,再说句难听话,按这个年月行情,700够娶上5个媳妇了。你跟咱爹一年才能挣多少钱?你转眼出去瞅瞅,多少人还过年连豆腐渣都吃不上呢”。
老娘一下子跳起脚,“你个死丫头懂什么?你转眼读书走了,你弟弟谁来管?”。
张婉婷终于听到了实话,心里难受的很。
家里是怕她出去,心野了,从此跟家里不往来了,他们觉得就要吃亏了。
庄子里的,附近的,但凡进城的姑娘,确实大部分都跟家里断了关系。
大概是因为被家里压榨的太狠了。
她看了一眼坐在旁边不支声的弟弟,一声不吭的出了屋。
阴冷寒风中好不容易出来的那点太阳快要慢慢下去了,坐在河堤上,她努力的不想着这烦心的一切,她越是想哭,越是告诉自己不能哭。
突然肚子咕咕响了起来,张婉婷终于想起来自己一天没吃东西了,紧绷了一天不让自己哭,最终还是放声大哭了出来,不知道是饿的哭,还是因为想起种种过往,委屈的想哭。
张婉婷就这样蜷曲抱腿哭,越哭声越大,泪水唰唰的下。
好像一下子止不住了。
“喂,前面的大妹子,再哭,哭成大花猫可就没人敢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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