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览道,“我有那么幼稚吗?”
他们家脾气最差的应该是他老娘,外面遇到不平事,总要吼上两吼,轻易不肯妥协的,不管大事小事,要辩一个理出来,在家里也是一样,不管他和妹妹犯了什么错,老娘都不肯轻易放过,必须是要有一个一二三四出来。
但是,有一点好,从来不会因为他们年龄小,而缺乏对他们的尊重,所以母子关系是平等的。
至于他老子,是他们家脾气最好的,家里家外,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错误,向来都是不计较的,只是因为性格使然,比较懒,懒得管。
真管教起来,他怕他老子这张嘴,损起人来,向来就谈不上尊重,完全的处于自我状态,自己说的是对的,说什么都是为你好。
即使是这样,他也不至于叛逆,他早就过了叛逆的年龄,何况,他也未曾叛逆过,按他姥姥的话说,他是早熟。
“那你倒不是那个性格。”
潘少均了解李家大概的声势,但是不怎么了解李览的性格,他们的关系,放在过去就是地主与长工的关系,即使现在没有了旧时代的那些条条框框,但是他们潘家与李家的依附关系是改不了的。
所以,他很清醒,他同李览有资格坐下聊天,也只能是多附和少打探。
李览道,“有些事情我就不跟你多说了,反正啊,我现在就这样,潇洒快活自在,简直是神仙日子,没有什么不知足的。”
起码在外人看来,他过得是神仙日子,理当过这种日子。
他现在终究能确定,他不管做什么事都逃不了他老子的眼睛,关于他的一切,简直没有一丝个人隐私和空间可言。
他甚至能想象到,他老子此刻肯定坐在家里那紫檀椅子上,大腿翘着二腿,抱着茶壶,听着别人做的汇报,嗤笑他做的事情呢。
潘少均把自己从进门前后说的话仔细捋了一遍,怎么都想不出自己的哪句话让李览突然心思大变,而喝起闷酒。
心下暗恨,自己太没脑子了!
怎么这么多话呢!
歉意的道,“抱歉,可能是我多嘴,要是哪里错了,你直接说,咱俩不是外人。”
心里又有点着慌,可别惹李览气恼才好。
李览明白潘少均误会了,笑道,“你想的太多,跟你没多大的关系,瞎感慨罢了,都知道做老子的不容易,谁又能知道做儿子的也不容易。”
潘少均听见最后这句,才终于放下心来,原来李览的症结还是在父子关系上,说道,“李叔叔和何阿姨都是读书人,受过高等教育的,明事理讲道理,比我老子好多了,像我老子初中毕业,大老粗一个,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从来就不会顾及人的感受。”
李览道,“读过书就一定是讲道理的吗?中国历史上,久分必合,合久必分,弯弓射大雕的事情,基本上都是饱读诗书的人做的,再看看西方国家,从总统再到国务卿,哪个又不是剑桥、哈佛、麻省出来的,发动侵略的时候,从来是不讲道理的。”
这是要批判李老二?
潘少均坚决不参与!
因此便要岔开话题,灵机一动,指着门口的那辆皮卡道,“瞧瞧我这脑子,上次就忘记问了,原来被你买过来了,我还疑惑呢。”
李览道,“怎么?不会是你定好的吧?”
潘少均道,“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徐国华你认识吧?是他的儿子,徐金,现在也在浦江。”
李览道,“徐国华我是知道的,至于他儿子我就不清楚了。”
毕业典礼后的几天,他老子带着他到处应酬了一些日子,见过不少人,其中一个就是徐国华。
潘少均道,“徐金自己定制的,他跟朱大昌儿子朱景良他们玩的挺好的,他自己都没想到,车子刚进外高桥,朱景良擅自做主转给别人,落面子了,上次俩人在一起喝酒,差点因为这点破事干起来了。
问朱景良到底转给谁了,朱景良也死不说,反正俩人掐的比较厉害。”
李览问,“你没跟齐悦联系过?”
潘少均道,“我跟她那娘们不是一路人,玩不到一块,怎么,你们有联系?”
李览道,“车子就是她给送过来的,我来的第二天吧,本来只是想要一辆普通皮卡就可以,谁知道她给我送来这么一个大玩意,车子笨重,停车都是麻烦。”
潘少均道,“原来是她,难怪我说朱景良宁愿得罪徐金,也要把车子转给别人。”
朱家早些年是做汽车经销业务的,后来主营业务慢慢变了,有遍布全国和海内外的汽车零配件批发市场和汽车交易市场,拥有全球最大的汽车交易平台。
李览道,“这个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直接说转给齐悦不就得了呗?闹什么闹?”
潘少均道,“不说还好,说了徐金肯定更恼,明显厚此薄彼,他又不比齐悦差哪里去。关键我估计朱景良不知道车子是给你的,要不然他肯定说了。”
徐国华早些年和平松等人从事地产业务,后来又慢慢转向了矿业、水电开发,2011年中国财富榜上,位列第九名。
反观,齐家又有什么呢?
齐华再能耐,也只是个打工皇帝。
所以,朱景良偏向齐悦,肯定是不能让徐金服气的,在他看来,他是比齐悦高一等的。
李览道,“那随便他们了,这种破事我不管。不过,他既然是你朋友,你可以问问他,他要是还想要这车,可以让他开过去,我开不开都是无所谓,大不了换一辆就是。”
潘少均道,“他也只是赌气罢了,没事的,你也不用操心。”
心想,“就凭徐金那小胆量,要是知道了这车在李览这里,白送给他,他也不敢要啊。”
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了。
李览看他笑的莫名其妙,也没多问,喝完一瓶啤酒,重新端起饭碗,排骨是没法吃了,不过桌上好歹还有一盘青菜,一盘花生米。
胡乱的吃完,推开要帮他收拾的潘少均,说道,“碗筷不用你收拾,帮我把地拖拖地就行。”
潘少均在家里从来没做过这等事情,在这里倒是热情的很,每拖几步就要去拖把池清洗下拖把,一边拖一边问,“你没找保洁阿姨吗?我看许多地方还全是灰,一看就是没仔细清理的。”
李览道,“没呢,已经让售楼部的一个小姑娘给我联系了,昨天就说来,现在还没来,看什么时候来。”
潘少均收起拖把,放在门口的台阶上,接着道,“看你吃饭那么难,干脆再请个烧饭阿姨得了?洗衣做饭都方便。”
李览摆摆手道,“我要是图轻松,直接在家里窝着好了,何必大老远跑到这里来,自己给自己找不快活了。”
潘少均道,“我是搞不懂你,我可是带着任务来的,晚上我老子请你吃饭,你得回我一声,怎么样,去一趟?”
李览道,“请吃饭我都不去,那不是傻子嘛,哎,估计这一周都停不下来,肯定天天吃了。”
他不用算计都能知道,接下来陈大地、吴淑屏、桑永波肯定是一轮接一轮请他的。
果然如此,当晚去过潘家之后,他就没断过饭局,请他吃饭的人比他想象中的多许多,甚至从来没打过交道的徐金、朱景良等人也通过潘少均邀请他赴饭局,他脸面薄,推辞不过之后,也都一一参加了。
姜兴远拿着改良后的口香糖,通过了桑春玲的验收,终于如愿进入桑家的超市,兴奋之余也请李览吃了一顿。
姜兴远道,“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好,真的,非常谢谢你。”
从进门开始,李览听见这话已经不下十次了,实在无奈的道,“拿我当兄弟的话,别再说这些没用的客气话,你不怕说的累,我听着烦,行不行?
喂,怎么又这么看着我?别太崇拜哥。”
姜兴远道,“真的,我以前对你真太缺少了解了,我也不多问,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我不强求。”
李览道,“没什么不能说的,以前有同学说我父母是当官的,那我现在可以认真的告诉你,其实不是,我家祖上八代,都是贫下中农,根正苗红的无产阶级,完全没有那个当官的基因。
也就到我父亲这一代,用他的话说,知识改变命运,大学老师下海,开始做生意。生意呢,一路顺风顺水,做的不小,所以呢,你也别瞧不起哥,哥就跟你一样,也是妥妥富二代。”
喝了不少的酒,此刻显得格外的健谈。
姜兴远苦笑道,“我哪里敢小瞧你,我又不是二傻子,看桑春玲对你的态度就明白了,她家生意做的那么大,还对你客客气气,完全的不正常,要说是因为老乡,我才不信呢,浦江什么没有,就是皖北人多,收破烂的,搬家的,搞土方的,卖菜的,乌压压的全是,她怎么不对别人这样?”
李览笑道,“他老子是我老子带起来的,算是报知遇之恩吧。”
姜兴远道,“不止他一个吧?告诉你个事,王昆回去之后被他老子用皮带抡的那个惨,惨不忍睹。”
李览好奇的问,“为着什么事挨揍的?”
“我也是王昆说的,好像潘少均认识他老子,跟他老子告密了,听说他老子以前潘少均老子混过?然后潘少均老子又跟你老子混过?”当听到王昆诉说这些的时候,姜兴远无法形容内心的震撼。
李览道,“好像是,他老子王元我也见过,我记得他们家以前还住在东北,每年去黑河,都是他老子接待,只是没想到后来怎么就搬到鲁东去了。
哦,对了,他们家生意实际上做的很大,只是他老子比较低调。”
姜兴远道,“这个我真不知道,反正柳林坡老娘做的很大,他老娘叫金琳,靠做砂轮起家的,淄川首富,也是鲁东的商会主席,反正我老子,还有王昆的老子都挺服气她的。
所以,我们这个圈子,一直也算拿柳林坡当老大捧着。”
“金琳?”李览笑道,“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姜兴远打开手机,在浏览器搜索了一张图片出来,递给李览道,“呐,你看看就知道认识不认识了。”
李览对着屏幕看了看,忍不住笑了,他果真也是认识的,金琳管理的同样是他老子的产业。
“我老子认识的,我也见过。”
他突然又感觉这个世界很奇妙,商业的圈子也未免太小了。
炎炎夏日。
他每天不是遛狗,就是研究棋,偶尔跑出去喝喝酒,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活在他老子的影子下,他不宜做什么让他老子看笑话的事情,只要父亲能够接受他的平庸,他倒是愿意过起这种喝茶遛狗的平淡生活的。
只是,他想不到会突然迎来不速之客,他的叔叔李隆。
对于叔叔,他最难受的就是叔叔比较啰嗦。
李隆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还跟着潘广才和刘大壮、桑永波。
潘少均歉意的看着李览,他也是被李隆威逼来的,不然他是不可能不经过李览同意,就贸然带李隆上门的。
“叔,你什么时候来的。”李览给李隆泡了一杯茶。
李隆道,“你跟李沛你哥俩真一对,家里事一点不操心,跑外面潇洒。年纪轻轻的,天天脑子想什么呢。”
李览道,“我可不是偷懒,想出来见识世面罢了,天天在家里闷着,更没出息了。”
李隆在屋里走走看看,转悠了一圈,然后问,“怎么住这么偏的地方,弄什么都不方便,家里房子多的是,随便挑挑也比这个好,不行就换一处,我下午带你去看看,喜欢哪个住哪个。”
李览道,“房子新买过来,都没一个月呢,就因为喜欢才买的,安静不说,粉尘、尾气什么的也少,住起来很舒服的。”
“就你天天事多,又不是你住,”潘广才坐在沙发上,调侃李隆道,“现在孩子的想法跟咱们以前能一样吧,老是抱着老观念不放,怎么与时俱进。”
桑永波道,“难怪李沛天天都不跟你说话,就你这想法可不行,现在孩子可不是给点吃的就行了,有那个什么心理需求。”
李隆道,“我还没说什么呢,你们就开始批斗我了,说什么都是为这些孩子好,不是害他们。真跟咱们那会比,他们怎么比?
生产队刚分家,家里承包地不都是一个人的,一肩挑二百斤,现在哪个孩子行?
我看都是惯的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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