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灵石!打杂干活来抵!与她同桌,她竟算得这般清楚。他耀日难道还付不起她一餐饭钱不成?一丝伤心与愤怒从心底升起。耀日扬起了剑眉,神光未露,气势在这刹那不自然地散开。
小二浑身如浸在冰水之中,身后一尾青色的狐狸尾巴从衣襟后伸了出来。竟差点被吓出原形来。
耀日蓦然惊觉,收了气势,干笑着遮掩:“吃顿饭竟然遇到这种奇事,呵呵。”
手中半截玉筷往桌上一扔:“我付了。”
装着灵石的钱袋放在桌上,耀日再取一双筷子,头也不抬地吃菜。
小二知道他是刚才被城主大人邀去赴宴的贵客,修为高深也很正常。他忙不迭地取了钱袋退走。
肖怜儿一番打算落空。她除了不想向耀日伸手,还想顺便找个落脚处和花知晓见上一面。这下好了。一顿饭吃成穷光蛋,连买灵草炼丹都不成。好在饭只是吃个舒服,不吃也没关系。不住客栈,随便找个犄角旮旯也能过。
他要抢着付钱,肖怜儿也没办法,说了声谢谢,抬脚就走。
经过耀日身边,手腕一紧,被他握住了。
肖怜儿微微用力想挣开。他的手像生了根似的。知道修为差距大,她无奈地转过了头。
耀日执壶仰头,青色的酒水倾倒进嘴里,几滴酒从唇边滑落,侧脸英俊无比。
她心里暗叹。一人坐一人站,在酒楼中甚是打眼。她正要开口,耀日霍然站起,将她扯到了身后。
三枚银色的长针悬停在他身前。
偷袭不成,出手的人自旁边一桌站了起来。是个年轻美丽的狐族男子。他穿着白色的衣袍,额头系着条两寸阁的红色镶宝石锦带。衬得面如冠玉,红色的双瞳发出璀璨的光芒。他招手收了银针,丝毫不觉得自己暗箭伤人有失体面,神态倨傲:“能被城主大人看中,是有些过人之处。”
如果不是在青丘城,他会一把掐着少年的脖子,逼他露出原形来。耀日忍着气,拉着肖怜儿欲走。
见他不搭理自己。少年怒了,身影一晃拦在了两人面前,葱管般的手指指着肖怜儿的鼻子训道:“你这低贱的女子竟敢勾引我姑姑相中的男人?!”
肖怜儿低下头,看到悬在腰间的青色玉佩。上面刻着一尾狐狸。这是狐族最低等的身份玉佩。谁叫她冒充是狐族与人族通婚生下的。落在这个血统高贵纯正的狐族少年眼中,却成了低贱的族人。
她堆满了笑容,趁机想摆脱耀日的手。
“啪!”很干脆的一声在耳边响起。
紧接着又响起一声惨叫。
少年的手指被耀日脆生生地折断,捧着手哭叫着奔了出去:“今晚你敢来城主府,我叫姑姑折了你的四肢!”
“这是青丘!”肖怜儿低声说道。
耀日扫了眼酒楼里的人,威压一波放出。酒楼掌柜埋头哆嗦地记帐,小二埋下头擦桌子,客人埋下头努力吃饭。他哼了声扯着肖怜儿昂首阔步离开。
到了僻静无人的死巷尽头,耀日却笑了:“担心我?”
肖怜儿用力甩开他的手,瞬间被耀日拥进了怀中。他的胳膊将她紧紧压在怀里:“暮紫,我很想你。我依着白泽的话,不得不将你的一魂二魄扔去下界。这几十年我每天都盼着能再见到你。”
她挣脱不开,静静地任他抱着。唇边涌出一抹讥讽,淡淡说道:“多谢神君厚爱。”
寒气从脚底升起,心冻得哆嗦了下。耀日放开了她。
不用看,她也知道他在问自己,为什么。肖怜儿认真说道:“我从没有怨过你。你是众人拥戴的主君。你胸怀大志,平定仙界纷扰,给所有人安宁。而我爱的人,把我看得比他的性命还重。”
耀日懂了。
他记得暮紫最初跟随他征战时,他能看出她眼里的仰慕。是什么时候起,她的眼神变得和众人一样?他想起来了,是那次她与尚城一起征讨北方霜狼族后。
霜狼族狡猾,爱结群齐攻,将尚城困在雪谷做诱饵。暮紫和尚城交好,独自一个人冲进了雪谷。她高高兴兴救回了尚城。却因顶撞冒犯他的命令罚了一百鞭。是他亲自执鞭打的。谁都劝不住。暮紫说是她错了,她甘愿领罚。
耀日嘴里泛苦:“你明明救回了尚城,却记恨我打你。”
肖怜儿摇头:“不。我当众顶撞你,是我不对。我没记那一百鞭的仇。”她眼里凝满了烟云,伤感无比,“我和尚城冲出雪谷。在北漠飞行。天地一片雪白,谁也不知道冰雪之下是否又飞出成群的霜狼。尚城伤重,我对他说,只要出得雪谷,主君一定会带人来接应我们。”
“我是主君,不能轻离大帐。你以为我不想,不担忧?”耀日缓缓说道,“所以你们回来,我才打你打得那么狠。”
肖怜儿轻轻笑了:“我知道。他们都这样对我说,主君打完一百鞭,独自回了大帐,谁也不见。心疼得要死。因为爱你,所以他不听劝,要亲手执鞭。他是打给所有修士看的。所以后来我就对自己说。我不会爱你。”
一句话刺得耀日浑身颤抖。他错了吗?人人都知道他爱暮紫。她犯了错,他不罚得狠,怎能立威。
肖怜儿不等他分辨,快速说道:“你是极好的。每个追随你的神将都对你崇拜钦佩。你公正,淳厚,胸怀大义。只是不是我要的。就如我听了白泽的预言,心甘情愿替你挡命,为你化劫。我明知你不能陨落,不能让仙界再陷群龙无首的混乱。我只盼你说一声,不行。你说不行,我还是会一样的替你挡命化劫。你没说,你理智惯了。说出来,反显得你虚伪似的。道理我们都懂。可我只是个女人。我只想爱我的人把我看得重一些。你不适合我。”
话说得如此明白。耀日仰起脸眨了眨眼睛,等那股酸涩过去,低声说道:“现在仙界已经平定。我只是有个主君的名份。暮紫,我们从头来过可好?”
“怎么重新来过?”肖怜儿轻叹,“我再也回不到刚跟随主君的时候。我已经有了喜欢的男子。”
有尚滶在。他迟早会知道明彻的存在。肖怜儿干脆挑破:“我是为了他才一心要飞升仙界。”
耀日咬紧了牙,才没有让自己表现出愤怒。
她是为了另一个男人才飞升仙界。他苦苦等了她几万年算什么?耀日身影一晃,从肖怜儿面前消失了。
一声叹息从肖怜儿嘴里逸出,她布下结界,召出了流烟刀。真气在流烟刀上流转,紫狮眉心出现一点神光。
肖怜儿顿时无语了:“你什么时候被种下耀日的印记的?”
流烟趴在刀上不敢抬头:“给你之前。”
“你的主人是我!打上别人的印记算什么?”肖怜儿大怒。
流烟的脑袋恨不得缩进肚子里去:“我又反抗不了。”
肖怜儿正要再骂,流烟已呜咽起来:“不要扔了我。”
算了,反正已经挑明了。耀日那般心高气傲,就算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会再找来。肖怜儿将刀收进手镯。依然在街上闲逛起来。盘算着花知晓怎么会出现在青丘城,什么时候她才能从城主府脱身上街来找自己。
走着走着,听到一声大喝:“抓住她!”
几道凌厉的气息从身后袭来,肖怜儿轻巧避开,抬头一看。在酒楼里的红眸少年又指着自己。一群家仆打扮的修士向她团团围了过来。她真气护住心脉,满面惶恐:“你们要做什么?”
看到她腰间丝绦上坠着的青色玉佩,众人一阵鄙夷:“二少爷,你没看错人吧?”
红眸少年手指已经恢复原状,想起被折断的痛楚,又一阵咬牙切齿:“就是她!收了她的储物袋,带回城主府!”
怕什么来什么。肖怜儿郁闷。目光一扫,发现最高修为也不过元君后期。打出城门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怕暴露行踪后,鸠神君起了疑,天尽洲布置得固若金汤就麻烦了。
她步步后退,满面惶恐:“二少爷,小女今日才初升仙界。不懂规矩,在酒楼吃了餐饭,灵石不够。他帮我付了一百灵石叫我侍侯他。我真的不认得他是何人。”
红眸少年冷笑道:“少爷我只知道,你与外族之人羞辱我。拿下!”
肖怜儿心里突然冒了新的主意,不再抵抗。人一把扯下腰间装样子的储物袋,用缚仙索绑了带走。
红眸少年捏着她的脸看了又看,看到她眼中掩饰不住的灵气,禁不住有点发愣。哼哼两声松了手:“我看那人对你着实紧张。今晚他敢不侍侯我姑姑,我就剥了你的皮。”
不多时便进了城主府,肖怜儿被红眸少年直接拎回了自己的院子,关在厢房里。
大概是有缚仙索,又是本族之人,不怕她跑掉。门口连封禁的符箓都没有。
大概是天色渐晚,城主府即将开宴。透过窗棂,肖怜儿看到成群狐女进房侍侯红眸少年。她心念一动,流烟刀从千机镯里飞出来,一刀便切断了这种低阶缚仙索。肖怜儿收了流烟,身体往地面一钻,化为土流悄无声息潜进了地里,跟随两名狐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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