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收到这一封信时,正驻兵黎阳,打算进军袁氏城郭。这些日子袁谭与袁尚在曹操猛攻之下几乎兵败如山倒,袁绍的这两位继承人几乎是夹着尾巴溃逃至内城。曹操便要在军心高涨的时刻,乘机攻克袁军最后的屏障。
收到荀彧来信,他首先是回忆最近行军布阵,然后是粮草,最后想到也许是许昌发生什么事了。
而曹操看完信,先是皱了皱浓眉,而后展颜。接着起身在营帐内走了几步,最后又皱了眉。
郭嘉瞧着他的模样,心中对荀彧来信内容已有一分了然。
曹操回神,见郭嘉此番气定神闲的模样,忍不住笑道:“文若信中所言,郭奉孝你若猜得出,孤就再允你一坛好酒。”
郭嘉与荀彧先前打赌,结果输了一年酒。但这世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郭嘉自然也忍不住想办法喝些酒。于是他便同曹操打赌,他赢了当日便能喝酒,输了则要延长一日不喝。至后来赢了便能得曹操家中的十年醇酒,输了便延长一月。
如今曹操已欠了郭嘉三坛醇酒,而郭嘉不准喝酒的日子也延长到了年后。
事实上郭嘉输的那些并非不能赢。但他既赢了曹操的酒,自然也要输的。
——想喝点好酒,总需付出些代价。
只是最近曹操总不同他赌了,郭嘉唯有对月长叹。
郭嘉双眸攸地一亮:“此话当真?”
曹操状似不悦道:“孤何时话不算话了?”
郭嘉双眸愈发亮了。
他思忖片刻,施施然开了口:“文若来信必是有要事相商。”
曹操挑了挑眉,表示他了句废话。
郭嘉给曹操倒了杯热茶,再给自己倒了杯:“如今我军较袁谭袁尚兵马强势,军心稳定,这几仗更是势如破竹,是以文若担心的绝非这些。”
曹操将茶一饮而尽,略微颔首。
“如今刘备依附刘表,而刘表据守荆州,孙权则即将稳固江东,献帝又为主公安全守于宫中,是以许昌亦不会有事。”
“不错。”
郭嘉悠然微笑:“既然不是军队兵马的问题,也不是许昌的问题,那么一旦寒冬降临,我军唯一的大问题也就是粮草了。”
曹操抚须,眼上笑意愈深。
“但比之两年前官渡之战,我军粮草并非匮乏,撑到春季亦是绰绰有余。再观主公先前表情,既有赞同又余遗憾。是以文若这一封信,定是劝主公攻克袁城后,即刻引军归许。使谭尚二人相斗,而我军坐享其成。”
曹操叹了口气:“你们两人当真是心意相通啊!你既然猜到了文若这封信内容,想来亦是如此想法吧?”
郭嘉微笑不答。
曹操又将信看了一遍,着重于“两虎相争必有一死一伤”之论,转头对郭嘉道:“如今我军气势大盛,若孤攻克袁城便引军归去,定会引起将士们的不满啊!”
郭嘉淡道:“若能以最小代价攻克翼州,又何来不满一。”
曹操闭眸思索片刻,又道:“他们如何当真会如你们所言相争?”
“袁尚与袁谭之间嫌隙,来源于袁公喜爱袁尚,立袁尚为世子,而袁谭不服。这绝不可能轻易解决,结局唯有袁尚与袁谭之中有一人败而身亡。”郭嘉唇角微笑如初,面上依如既往风淡云清。“如今主公兵强而攻,袁谭与袁尚因惧怕是以联合相抵,并非是放下了对彼此的成见与怨愤。一旦主公引军归许,而他们确定主公暂时不会进攻他们,自然也就如文若所,两虎相争必一死一伤。”
曹操眉头皱了起来。
他还在担忧如今以军中气势之盛,倘若就此归去许昌,众人自然是要不满的。
郭嘉似看穿曹操心烦之事,只淡笑道:“但其实奉孝同文若看法一致,而又有些不同。”
“哦?”
“奉孝以为,主公可攻内城而后击溃袁谭削弱其实力,再居幕后静观两者争斗。”
曹操了然颔首:“我军若破内城,谭尚必然退居邺城。孤此番却想舀下邺城。”
“邺城于主公,不过探囊取物。”
曹操叹了口气:“你的意思是要孤守住黎阳,而后回许昌,看他们自个儿斗去?”
郭嘉躬身行了个礼:“主公明鉴。”
曹操思索半晌,再道:“倘若他们不相信孤,不肯斗起来呢?”
“主公可以让他们相信。”
“哦?”
郭嘉一字字悠然道:“比如,刘表终于按耐不住,偷袭主公。”
曹操猛然抬起头。他紧紧凝视郭嘉,许久才失笑道:“好你个郭奉孝,看来孤这一坛十年好酒,你志在必得了!”
郭嘉敛眸轻笑。
这一年的大雪终于姗姗来迟,许昌乃至周边某些平民百姓再度陷入缺粮窘境。
小乞丐在昏迷五日后醒了过来。
他醒来时,曹植已完全了解表面上显示的情况。小乞丐从前状况与他自己的一般无二。后来曹冲抓获那作恶的人贩,他们这十多个孩子或为奴为婢,或为人收养。
他运气稍好一些,被小村中一对无儿无女的夫妻所收养。夫妻家中并不富裕,对他也算不上好,只确保他有食果腹。然而这两年夫妻俩纷纷得了风寒过世了,家中剩余粮食被其远亲戚瓜分后,他被赶了出门。哪怕不择手段,最终依旧回到与从前一样的乞讨生活。
曹植先关切询问了他的感觉,见他满脸感动,心下不置可否。
到名字时,王奇凝视着小乞丐的脸淡道:“你与我也算有缘了,你愿当我的干儿子么?”
小乞丐浑身一颤。
他似乎想起了昔日在第一位养父手下乞讨的恐怖画面,一时间表情有些惶恐。但见王奇面无表情,眼中亦无邪念,期期艾艾地垂下了脑袋:“小的、小的听少爷的……”
曹植眸中诡异转瞬即逝,而后温和笑道:“无碍,你何时愿意认老师做干爹便何时。”
又获得了小乞丐泪眼汪汪的感动。
干爹没认成,名字还是要取的。曹植瞧着他面上几近无懈可击的表情,淡道:“我见你为人机敏,今日开始你便单字为敏吧,在你认干爹前,我们唤你阿敏。”
阿敏挣扎着爬起身,在床上给曹植磕了个头:“阿敏见过少爷,见过王先生。”
曹植微笑愈深。
这些日子曹植的重心放在了与王奇商量经商路途以及如何避险上,他将所有可能遇到的危险都提了出来,才送走了王奇。
王奇走之后,这个空无一人的家中显然也不适合住人。
曹植心有计较,先取了张纸写下了一长串简体字、阿拉伯数字以及脑中存在的一些数学符号,待阿敏熟记片刻,再令他用未受伤的右手写出这些与他们而言莫名其妙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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