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匆,昼夜已经过去。小说
普空等数位高僧也在小天音寺外守了夜,除了普空等人,普泓上人也在。
普空面上闪现担忧之色,道:“师兄,已经整整过了日夜了,张施主他到现在还没有出来。怕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普泓摇头,微微轻叹道:“宿世孽缘,世情仇,哪里是这么容易看的开,放得下的!普智师弟没说,但我认为张施主有权力知道,已经将所有事都告知了他,究竟该如何选择,都在张施主自己了。”
普空点了点头,道:“师兄说的是。”
普泓道:“叶施主那边如何了?”
普空道:“据法相师侄说,昨日他将叶施主带去了无字玉璧,叶施主便开始了枯坐,现在还在那里,没有任何变化。”
普泓眉头轻轻皱起,道:“听法相言,叶施主曾说天书第四卷就在无字玉璧中,自天音寺祖师面壁创出大梵般若,再开宗立派,将本寺扬光大,无字玉璧便为本派至宝,佛法无穷。此事也不知真假。”
普空道:“或许叶施主不过是想来无字玉璧参悟,天书第四卷,不过是个由头,也当不得真。”
普泓摇摇头,道:“师弟,十年之前青云门之战,你也在场。那时叶施主是何等霸道跋扈,而后遭受重创,消失了十年。若按常理推算,你觉得依他的性子,该当如何?”
普空等数位高僧皆微微吸了口凉气,静默不言。过了半响,普空才眯了眯眼,缓缓说了四个字。
“大开杀戒。”
普泓点头道:“不错,的确该大开杀戒才是,但偏偏他没有,并且昨日见,霸道之气仍在,跋扈之心却是没有了,当真是出人意料,这十年,叶施主也变了许多。”
普空欣然道:“这十年时间,叶施主能有如此变化,实在是天下的福气。”
普泓点了点头,道:“是天下的福气,却不是叶施主的福气。”
普空眉头皱,道:“师兄此言何解?”
普泓缓缓说道:“心有魔气的,不单单只是张施主,叶施主也是啊。他终究还未堪破心中那个‘魔’。命寺中众僧齐聚无字玉璧。”
普空神情震,道:“师兄,你是想……”
普泓点了点头,道:“正是要以本寺无上佛法,度化叶施主、张施主二人,张施主入魔极深,叶施主却又更深了,入魔而不自知,于修为有损,无论如何,本寺都不能袖手旁观。”
普空双手合十,便退下,安排去了。
寒气袭来,早晨落下的露珠晶莹剔透,挂在绿叶上,哒的声清响,绿叶弯曲,不堪重负,露珠滴落在青石台阶上。
阵微风吹过,悲悯呼啸之音响起,震彻了整个天音寺。
普泓面色顿时变,双手合十,口喧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在他身后,数名天音寺高僧齐齐吟唱起来。
恢宏凝重的佛音,传遍了整个天音寺,巍峨如山,正气浩然。
普泓吟唱完毕,便又重新走进院落,推开了房门,缓缓走到鬼厉身前,平和的道:“张施主,你已经在这里枯坐了日夜,可曾想清楚了?”
鬼厉抬起头,普泓心中震,只见鬼厉面容惨白,容颜疲倦,虽是在这里不过坐了日夜,却仿佛面有风尘沧桑,已经历了人世百年,不禁合十,轻轻颂念道:“阿弥陀佛!”
鬼厉站起身来,缓缓的道:“大师,普智师父已死,还请将他尸体收敛,入土为安。”
“张施主,你看开了么?”
鬼厉惨然笑,旋即却又缓缓道:“噬血珠妖力戾气之烈,这些年来我感同身受,多少也明白当年情由。我与普智师父虽然只有夜之缘,但却也曾跪拜在他身前,心甘情愿地向他叩头,唤他‘师父’。他救过我,也害了我,但无他便无我,死者已矣。我虽不是佛门弟子,也素知佛家最看重转生,他临死也不肯入土,可知他心中悔恨……世间谁人无错,只是有人能改,有人不能,旁人虽不能原谅我,也没资格原谅了我,但我却愿原谅了他,自今以后,我便不叫‘鬼厉’,而叫‘张小凡’。”
普泓面色大震,心中声长叹,这个名字的变幻,足矣,当即道:“张施主宅心仁厚,老衲在这里替过世的不肖师弟普智谢过施主了。老衲谨遵施主吩咐,稍后就行法事火化师弟法身,加以安葬。不知施主还有何吩咐?”
忽然顿,却再也说不下去,惊诧地瞧着张小凡。
滴答。
两滴眼泪滴在青石地面,那个满脸沧桑的男子,已经走到门口,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过了身,朝正盘坐在微光冰玉盘上,痛苦数十年的法身遗骸,如当年那个少年,跪了下去,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他抬头,肃容,面上有着深深不尽的凄然悲苦,道:“师父,你……安息罢。”说罢,便再无言语,转身打开门扉,走了出去。
普泓等人片寂然,心中的震撼难以附加。
过了半响,普泓才长长叹息声,道:“世人修道多以资质来论,殊不知大错特错。他、他实在是有大智大慧,大仁大慈,世间奇男子也不过如此了,阿弥陀佛……”
长叹声,转身望向普智法身,眼角含泪,合十道:“师弟,师弟,你心愿已了,师兄亦代你高兴。从今后佛海无边,你好自为之吧!”
轰。
普智法身迅风化,终于尽数化作白色粉尘,从半空中玉冰盘散出来的银白色微光中,缓缓落下。也就在这个时候,玉冰盘随着承接那些粉尘之后,法宝毫光陡然大盛,紧闭的小屋之中,竟是突然有种莫名之力,吹起了风。
冥冥远处,仿佛有佛家梵唱,悠悠传来。
突然之间,玉冰盘上出声轻锐呼啸,毫光暴涨,无数粉尘浸在霜雪般的微光中,向着四面方飞扬出去,轰隆巨响,即刻迸。尘土飞扬,随即被巨大耀眼光辉盖过,这个小屋四周的墙壁瞬间被玉冰盘奇异光辉摧毁,再不留丝毫痕迹。
普泓走了出去,张小凡面色片茫然,静默许久,方才问道:“敢问上人,先生现在何处?”
普泓摆手道:“请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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