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千落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快速按动匕首的机关,用力一刺,赶在杀手的掌风扫到之前,洞穿了杀手的掌心,再照着君泠所说的要害前刺,以奇迹般的速度结果了一个狠毒的杀手。
鲜血喷溅到她脸上,猩臭的味道熏得她意识错乱,她看着杀手死不瞑目的双眼,杀人的恐惧猛地袭上心头,吓得浑身发抖,杵在那儿跟个木头似的,一动不动。
变、变木头了……好可怕。
“阿千!”君泠崖抱着李千落一旋身,后背顿时被杀手的利剑划出一道极深的口子,疼得他禁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视线逐渐模糊,意识被剧毒剥离,君泠崖忍着剧痛,强提起一口气,扫荡出一张吞天剑网,硬生生破出一个缺口,抱着李千落从山路边滚下去。
“啊!”李千落吓得大喊一声,后背立刻被一双大手怀抱,脸也被压入君泠崖鲜血淋漓的怀里。
李千落感觉这一段路过得太久太久,等颠簸止时,他们已滚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君泠崖浑身浴血,赤红的鲜血如同赤炼,从山腰刷下来。他喘着粗气,咬紧牙关,扶已经傻掉的李千落起来:“走。”
剧毒将他的体力蚕食得一干二净,他现在完全是靠本能在驱使自己的双脚跑动,他一面拉着李千落跑,一面以真气挥动白雪掩盖足印。
李千落不解,好奇地问:“坏、坏豆腐,这是做什么?”
君泠崖现在连提起一口气都十分困难,但还是忍痛解释道:“掩盖足印,避免被人发现。”说完,他一咬牙,抱着李千落跃到树上,以树干为起跳点,跃到他发现的山洞口,让李千落进去,他处理好脚印,才拖着残破的身躯钻入洞中。
然而危机并未过去,甚至比刚才还糟糕透顶。受到剧毒的冲击,君泠崖体内每月发作的毒凑热闹地突发,两种毒一碰头,就不约而同的袭击他的五脏六腑,绞得他浑身如同抽髓般疼。
唯一的解药之前已经吃过,在他赶回王府之前,他是拿不到第二颗解药的。
两种毒就像一对相亲相爱的好兄弟,一种撕裂他的身体,一种冲击他残留的意识,合作得亲密无间,若是他运功逼毒,他将陷入昏迷,而在此期间他就会毒发身亡,若是不逼毒,则会毒气攻心,那么等待他的结局只有一种:死!
死亡,对上过刀山下过火海的他来说,并不可怕,可他没有坦然面对的勇气,也没有胆量去说那句“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他怔然看着那被吓得脸色苍白的人,指尖泄露出抑制不住的颤抖。
他害怕,害怕他转身离开,她找不到前进的路,害怕他无声离去,她身边无人相伴。
更害怕,他走了,没有人爱她如他……
但他不能死在她的面前,他要替她筑好最后的安全堡垒。
“我出外……打探消息。你待在这里等……”他噎住了,那句下意识说出的“我”字被吞入了腹中,换成了“消息”。说着,忍着痛,吞着血与泪,蹒跚着往外走去。
然而,他被有力的双臂抱住,双脚如长了根般钉在地上。
怀抱如此有力,炙热得让人眼眶一湿。“坏豆腐,不要走……”她声线隐隐作抖,在坏豆腐转身的一刻,她不知道为什么,竟生出一种他走了就不会回来的错觉。
他的白衣已被鲜血染透,一贯飒爽的风姿此刻却十分狼狈,他的身体在发抖,在一寸一寸地变得冰凉。
“坏豆腐……你身体好冷好冷,是不是坏掉了?”泪水在眼里打着一圈圈的转,坚强地没有落下,在遇险她没掉一颗泪,却在这时忍不住泪水盈眶。
“无妨。”天知道他说出这句话,耗费了多大的力气,他隔着衣袖掸开她的手,勉强撑着一口气说完话,“我出去了。”他必须赶在意识消失前,将一切安全隐患清除。
“不许走!”李千落哇地一声大哭,扑着抱住他,“外面有坏人,我要你陪我,我一个人好怕好怕。万一……万一你走了,坏人再出现,我……”
君泠崖身体一僵,是啊,还没有安全,他还不能自私地离开。
狂风肆虐地从洞口卷入,已经冷得没有知觉的身体受到更寒冷的冲击,君泠崖恍然回头,看着她被冻得通红的脸,强提一口气,取下背上的大髦罩着她:“有血味,忍着点。”
刺鼻的血腥味刺激着嗅觉,她皱皱鼻子,将小脸蛋埋入大髦里,但小手不忘扯着君泠崖结实的手臂:“坏豆腐,快进来,外面好冷好冷,你流了好多血……哎呀,血都止了。”
君泠崖受的伤其实并不重,血很快就止住了,只是毒却不会停止扩散。
他感觉到体内有种说不出的异样痛感,而他生命就在一点一滴地逝去。
“阿千,累了么?”他转回头,艰难地带着她走到洞里,挑了一个干净点的地方坐下。
她眼里已经流露出疲态,高强度的逃跑消耗了她大量体力,但她仍坚强地摇摇头:“不累。坏豆腐,你快处理伤口,好多好多血。”
鲜血连同衣衫的碎布凝结在了一块,处理伤口的难度略大,一时半会很能办到的。君泠崖只是点穴止了血,将金疮药洒在伤口上。
可是背上的伤,凭他一己之力无法上药。果断将药递给李千落:“帮我上药。”
李千落重重一点头,抓稳药瓶,沿着伤疤刚洒下一点儿药粉,就见君泠崖身体反射性一抖,她手里的药粉也落了不下去了。
伤口太深太深,狰狞地从肩头横亘至腰部,肉都由里至外翻卷出来,她颤着指尖想摸上去,品味这道伤疤的痛苦,却胆怯地收回了手。她恍然想起,这道伤是自己杀人后受惊时,君泠崖替她受的。
“坏豆腐……”她的泪水涌上眼眶,哇地一声抱住君泠崖的后背,泪水盈盈滚落在冰冷的背上,灼得他的背如火般燃烧,“是我不好,是我害你受伤的,我坏我坏。”
君泠崖摸不准她这一出哭戏的表演内容,忍着剧痛拍了拍她的手,艰涩地道:“与你无关,是我无能。”
“对不住,对不住……”她哭得肝肠寸断,如果她坚强点,如果她像坏豆腐那样厉害,坏豆腐就不会受伤,身体不会坏掉。
“不关你事。上药吧。”
君泠崖实在没力气去哄她,她抽抽搭搭地止住了泪水,乖乖地帮他上完了药,将金疮药交还给君泠崖,她又呜呜地扑倒在君泠崖怀里,诉说着自己的无能。
君泠崖苦涩地看着她的脸,她在说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现在就是一种不能随便丢下她的意识,在支撑着他残破不堪的身体。
“阿千,趁那些杀手未赶来,快歇息,补充体力。”
“那你呢?你受了伤,流了好多好多血,你也要睡觉觉。”
“我得守着,”君泠崖眉头微蹙,见她还不依不饶地想反驳,回道,“你先歇,你醒来后换我歇。”
“好哇好哇,”李千落高兴地点点头,“你不许乱走,你要在这里陪我哦。”
君泠崖没有正面回答她:“睡吧。”
她也累了,高强度的紧张与奔跑消耗了她仅有的体力,坏豆腐的怀抱暖得像个火炉,她仿佛置身在温暖的房内。她打了一个呵欠,慵懒地闭上眼,两只手还不忘紧紧地抱着坏豆腐。
等到她呼吸均匀,君泠崖紧绷的神经彻底松懈,被他以内力强压在体内的剧毒翻涌上来,侵袭他的意识。
人在将死之际,会想到什么?开心的,后悔的,还是痛恨的?
他看着她恬静的睡颜,脑子里满满的却是对她未来的担忧,如果他走了,她将来怎么办?
可惜这个问题,他没有机会去寻找答案。
怀里的人被冻得满面通红,如娇花般呈现出盈润的绯色,随着呼吸微张的双唇一张一合,就像在邀吻一般。
君泠崖喉头一热,垂下深不见底的眼眸,轻轻地向她的唇靠近。
近了,更近了,只要再往前一点,他便能吻上心念已久的唇。
可是,理智让他停止了这种趁人之危的动作,他的手紧握成拳,呼吸一重,强克制住自己的邪念。
一个将死之人,没有资格触碰她。
然,就在他要直回身体的一刻,她正好调整睡姿转身,温热的唇不期然地擦到了他的唇……
短促的碰触,却如过电般激得君泠崖浑身战栗,他僵直了身体,吃惊地抿了抿唇,似乎她的香味还黏在唇上,让他冰冷的心都甜化了。
他低低地笑了,泪水化开了心里的苦涩,隐忍多年的泪珠激动地夺眶而出,溅落在她的脸颊。他鼓起勇气,在她额上落了一个轻柔的吻,笑如花开:“阿千,你一定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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