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好。”那个圆脸的姑娘露出一双浅浅的酒窝,然后从身后拉出一个有些瘦弱的小姑娘来。
那小姑娘怯怯地看了胥姜一下,冲她比了比手势,又羞涩地低下了头。
胥姜一愣,圆脸姑娘解释道:“她不会说话。”
原来如此。胥姜冲她一笑,又对其余几人问道:“各位姑娘今日想选些什么?”
“咱们先看看。”
“好。”
几个姑娘围着摊子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这个年龄的小姑娘,最是无忧无虑,天真无邪,怎么闹也不会让人觉得烦,只觉得可爱。
“上次买那本《女夫子》被娘给收了去,还好看完了,要不然哭都要哭死。”
“那是你没藏好,下次记得找个好地儿。”
“我的也被收了,还被训了一顿。”
听她们谈论,胥姜眼中含笑,心头却叹息。
姑娘儿们选好了,让胥姜算钱。
“还是给你们算上次的价。”胥姜数了数她们选好的书,默算一番,很快给了个数,“三千五百钱。”
依旧是那个圆脸姑娘给的银子,胥姜收了,又让她们稍等,然后去肆里取了剩下的几份豆泥骨朵赠给了她们。
“小小心意,当做节礼,还请姑娘们不要嫌弃。”
那圆脸姑娘冲跟随的丫鬟点了点头,丫鬟才上前接过,那个瘦弱的小姑娘瞧了一眼,有些好奇,便拉了拉那个圆脸姑娘的袖子。
圆脸姑娘拿了一份给她,她迫不及待地拆开油纸,随后惊喜的瞪大了眼睛。
“咦,这是豆泥骨朵?好生可爱。”
“有桃花,还有喜鹊。”
“还有兔子。”
没一会儿,几分豆泥骨朵都被拆开了,姑娘们都纷纷冲她道谢,随后一人一包,欢欢喜喜的抱着走了。
这豆泥骨朵看得一名坐着看书的男子眼馋,遂问道:“娘子,那豆泥骨朵还有么?”
胥姜摇头,“没了。”
“罢了。”那男子起身,将看的那本书揣进怀里,然后付了钱,“下次再来。”
胥姜接过钱,笑着将人送走。
下元节有庙会,还要拜水官、水神,祈求他解去人间灾祸,眼看庙会和祭祀快要开始,看书的陆续都离开了。
胥姜参加过不同地方的下元节祀礼,其中最有意思的要数南方河上与农乡的祭祀,热闹、神秘、庄重。不知这京城的下元节与她参与过的有何不同。
“胥娘子,还枯守着做什么?走,去参加庙会。”汪掌柜携家带口,正要往街上去。
胥姜与他们一家人打了招呼,又道:“你们先去,我随后就来。”
祭祀设在寿康坊的内河边,从永和坊过去不需要乘车、驾马,想来今日前去祭祀的人不少,车马过去反倒不便。
四周的摊子都陆陆续续撤去,胥姜也收了摊子,换了身素裙、束高了发髻,提着一篮子祭品往内河边去。
她一个人,脚程快,没过多久便追上了汪掌柜一家。
汪掌柜有一儿一女,儿子七岁,女儿两岁,他抱着女儿,时不时指她去看灯,见胥姜来了,便教她:“叫姨姨。”
小妮子一张嘴,认认真真地叫了声“一一”,听得胥姜心都软了。
“娘子送来的果子,这妮儿爱得不行。”汪掌柜的娘子秦氏是个温柔可亲的妇人,说起话来细细轻轻,叫人一听心头便舒坦。
“一次吃一两个就好,可不能多了,小孩子脾胃弱,怕积食。”
秦氏笑盈盈地看她,“娘子读书多,果然懂得也多。”
“都是无数母亲留下的经验,我只不过是读了些闲书,捡个现成罢了。”
几句话听得作为母亲的秦氏心头十分熨帖,不禁暗暗打量起她来,越打量越觉其与众不同。怪道那胡兄弟一片痴心,此等女子,非说是男儿,便是女儿家也喜爱得的。
于是说道:“见着娘子,便犹如见了亲妹子一样,闲了我做东,请娘子来叙一叙姐妹间的闲话,可好?”
“好呀。”胥姜大方应了,又瞧了汪掌柜一眼,小声在秦氏耳边道:“只要汪掌柜别嫌我霸着你便好。”
这汪掌柜是个妻奴,外头瞧着利索,在家却对娘子俯首帖耳,远近闻名。秦氏知道她在打趣,嗔怪地瞪了眼夫君,汪掌柜不解,只回了一个讨好的表情。
见两人自然又亲昵的互动,胥姜一颗木头心也有些触动,这样的一家人,才算是真正的一家人吧。
离内河越近,人越多,汪掌柜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扯着娘子,秦氏则拉着儿子,稳稳走在挨挨挤挤的人群中。
胥姜一个人,很快被挤在后头,好不容易走到路口,又被人群带到了另一条街。不过所有人的目的地都是内河,她放弃了挣扎,顺着人群走到哪里算哪里。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带出了人流,拉到了街边。
“照月?”
“一个人乱跑什么?”
胥姜见他穿一身公服,想着他在大理寺任职,便知道是带人出来巡视的。
“没有乱跑,是被人群带进去的,挤不出来了。”她冲他笑了笑,又道:“多谢你拉我出来,不然还不知道要被挤去哪儿。”
楼云春脸色缓和了些,叮嘱道:“人多容易踩踏,小心些。”
“知道了。”
喧闹的人群在侧,胥姜却觉得两人之间竟有种奇怪的静谧。
“京城每年的下元节,会有道官向水君祈福、献祭,还有赐福水与消灾解厄符。与你在蜀都见过的并无不同,不用着急去看。”
胥姜听完,才知道他在跟自己解说这京城下元节的风俗。
“那本《南行札记》你看了?”
“嗯。”
胥姜见他伸手抓了抓耳朵,莫名从他难以辨别喜怒的面庞上,品出一丝羞意。
羞意?
胥姜一时迷茫,难道是自己瞧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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