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风舞雩(五)(1 / 2)

大师兄说过 thymes 3088 字 2023-09-15

有了这种猜测,谢真反倒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施夕未取过一只新碗倒上茶,道:“公子不必太过忧虑。那金砂化身固然危险,但总不会无懈可击,此处强横,彼处未必没有弱点。”

谢真担心的其实不是这个,但还是承了好意:“主将说的是。”

施夕未翻过一只手掌,从刚才起就不知道藏到哪里去的随从部众忽然出现,将一只木盒放在他手中,接着一躬身又消失了。

他把盒子推向谢真:“阿花公子,此番承蒙关照良多,薄礼不成谢意。”

谢真:“主将不必客气,无忧既与我相识,我理应护他周全。”

施夕未道:“那金砂化身的主人想必已经记住了你,以后行走天下,还是要多加小心才行。盒中是我在蜃楼的收藏,用来改头换面,图个方便而已,将来或许用得上。”

他说得轻描淡写,谢真却晓得这东西多半千金难求,要说幻变的法门,再没有哪里能比蜃楼一脉更精通了。他于是谢过对方,收起了这份珍贵的馈赠。

施夕未又道:“不久前,最后一批在青崖修炼的妖族回了静流部,那个地方已经封闭了。”

这话题转换得如同空中御风一个急转弯,谢真疑惑道:“为何?”

施夕未:“此前在青崖适合木属妖族修炼的充盈灵气,似乎也渐渐衰退,部中决定不再对外界妖族开放,改为种植灵药。”

谢真稍稍皱眉,感觉对方要说的其实不是这个。果然,施夕未继续道:“之后,我查过十六年来进入青崖修炼的妖族名录,其中并没有一个名叫阿花的花妖。”

该来的总会来,谢真早就知道这事瞒不了太久。施夕未会在百忙之中特意去查名录,看来实在也是对他的来历起了疑心。

施夕未:“名录是我亲手查过,如今已经封存,公子不必担心有他人知晓此事。”

谢真略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施夕未道:“不论你当初是为了什么原因才要进蜃楼,此事都一笔勾销。下一次来,就别住柴房了。”

他对谢真微微一笑。谢真忽然明白过来:他一定是把自己当成是王庭的暗探了。

这样一想,前因后果好像十分通顺。用小花妖的身份隐姓埋名,在不起眼的山脚下劈柴,借机接近无忧,最后被长明亲自提走,现在又与长明一副很熟悉的样子……

怎么说,不知不觉间,王庭或者说长明好像替他背了一大口黑锅啊。

可是他要怎么解释,说我其实真的是在青崖修炼,我埋进去的时候还是个球,出来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见他一脸郁闷,施夕未温声道:“公子定有难言苦衷,我不多问,你也不必说。如今,你是否有兴致来蜃楼再住上一段时日呢?”

谢真:“这个就算了吧……”

他心想你们父子俩难道是约好的吗?施夕未观他脸色,不由得失笑:“莫非无忧也这样问过了?”

“还真是。”谢真无奈道。

“无忧嘴上不说,但其实十分想念你。”施夕未叹道,“之前听说你不回来了,脸色不知道有多坏。”

谢真:“无忧年纪还小,只是需要有人陪他说说话,一起修行,大约在蜃楼也没有什么玩伴。”

“我知道公子并非玩伴,而是师长。”施夕未摇头,“我虽然是他父亲,却并不是个好的师傅。”

谢真安慰道:“无忧总会理解主将的苦心,毕竟师傅可以再拜,父亲却只有一个。”

施夕未:“这倒也未必。”

谢真:“……………………”

他终于体会到了被自己说的话噎死是怎样一种感受了。

又再闲聊几句,谢真就起身告辞。他一边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一边思忖施夕未,或者说静流部,会在慧泉解封之后作何打算。

目前来看,静流部应该会与王庭共进退,然而他还没忘记,当初在蜃楼听到的流言里,就有静流部与瑶山暗通款曲的消息……或者不能说暗中,毕竟这事连普通的小妖都知道了,只是没有光明正大地接触而已。

哪怕知道了施夕未的陈年旧事,他也并不觉得这段风月会影响到他身为主将的决策。

他走着走着,在枝叶掩映的亭子里看到了行舟。那边栽着一棵好似垂柳、但繁密许多的古树,绿荫浓郁,在这树木大多是银白色的王庭,也算是很久没见过了。

行舟见到他便招手,谢真走过去,听到他问:“你躲哪去了?也不在殿下旁边,还以为你回去了。”

“去和人说了说话。”谢真道,“有什么事?”

“哦,没啥。”行舟懒洋洋地说,“就是有好几个人来打听你。”

谢真奇道:“姑且还是在王庭中,就这么打听我的来历,如此不顾忌的吗?”

“当然不是来历啊。”行舟说,“就是问你是什么花妖,年纪多大,有没有婚配……”

谢真:“……”

行舟:“放心吧,都被我挡回去了。”

谢真有种不妙的感觉:“你说了什么?”

行舟:“我说你一天花五个时辰在读书,如果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正背王庭年表倒背法阵口诀的绝世天才,都不好意思跟你说话。”

谢真:“……”

行舟:“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说得不对吗?”

谢真:“你误会了,虽然前阵子我确实经常去沉鱼塔,但是我没有要钻研学问的志向。”

行舟:“如果我说你喜欢练剑打架,保管你一出门就被繁岭部的小年轻包围,个个都想跟你走两手。”

谢真:“你说得没错,我特别爱读书。”

行舟满意了,他起身道:“我去拿点酒来,你帮我守一会。”

谢真:“守什么?”

行舟反手把柳枝织成的树帘拨开,里头躺着西琼,身上盖着一件斗篷,睡得人事不省。

谢真:“……”

“他太难了,让他睡吧。”行舟同情道,“我马上回来。”

行舟回来时端了一只细脖子圆壶,拔开盖子看了看,才开始倒:“知道你们花妖酒量不行,这个喝不醉,随便喝。”

谢真:“有这回事?”

“这是常识吧。”行舟斜瞥他,“你怎么回事,到底是不是花妖啊?”

半路出家的花妖听这话稍稍有些心虚,取过一杯尝了尝,感觉就跟喝甜水差不多。他说:“方才遇到繁岭主将,他那边的酒不错。”

行舟咋舌:“你怎么跟他认识的?”

谢真:“打过一架。”

“到了王庭还撩架啊。”行舟感慨道,“真是……有时候不能不服繁岭这帮家伙。你跟他喝酒了?醉了没,要不要给你两针清醒下?”

谢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行舟摸摸鼻子:“好吧,看着还行。当我没说。”

他们背后的树帘簌簌摇动,接着一个虚弱的声音道:“也给我来一杯……”

“西琼?”行舟伸过头去,“把你吵醒了?”

西琼拨开枝叶,走到座椅边很没形象地坐下,神情委顿:“没,睡得不太踏实。”

“我还以为最后得把你扛回去了。”

行舟拿了个杯子,谢真提壶给他倒上酒。递过去之前,行舟圈在杯子上的手指夸张地转了个圈,杯边浮起一层寒霜。

一口冰凉透骨的甜酒下去,西琼抹了把脸,彻底清醒了:“现在是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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