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当亲自踏足此刻的明斯特中央区,才能对战争的残酷、前线战斗的惨烈和敌人暴力、血腥有最直观的体会。
或者说,这里已不能再算是往日那个繁华的“中央区”了,只是明斯特市这片土地的中央而已。
从前中央区那鳞次栉比的写字楼、餐厅和商店等皆已荡然无存,化作被战斗波及的残败废墟;
格伦纳剧院在战火中几乎付之一炬,治安厅和市政厅亦是同理,宽敞的街巷地皮外翻,到处塌陷,路面已不再是路面,血迹、残垣、断肢、尸体……俯拾皆是。
当伯爵终于走进中央区的结界后,他看到的就是这样触目惊心画面。
他发现,自己很难再像刚才那样步履稳健了——仿佛有什么东西拖拽住了他的双脚,不再允许他向前,除非他能死死记住眼前的一切。
此刻的中央区,是明斯特在这战火中深受创伤的直接证明。
而同时,这破败的大地又比想象中要“热闹拥挤”。
因为它是战场,是最前线——明斯特军和密林会仍在战斗厮杀。
战场被分割成两处,一处为中央区绝大部分区域,明斯特军战士们在指挥下勉强建立的三道纵深的防线,以抵御密林会的邪教徒和尸傀。
有了自伯爵前脚而来的雷维尔·莱德神官的加入,这片战场总算是止住了溃败的预兆,重新稳固了阵线。
而另一处则是几乎被夷为平地的格伦纳剧院——在那个由几名占星神官维持的小结界中,是其他人都无法涉足也不去打搅的更危险的战场。
加里恩、阿莱耶和阿比盖尔等中高命格,还有一些命格3的明斯特军精锐,将密林会的亡灵教长迪林斯和他座下的深渊使者牵制在其中,不让这最大的威胁出来肆虐。
无论是哪一片战场,明斯特方面都称不上游刃有余,只能随着战局的延长和加深而愈发被动。
但是伯爵看得清楚,每一名战士的战斗意志都远比他想象中更坚毅——他们清楚自己身后是什么,他们中有好多人的亲朋都在安置区里避难。
他们一步都不能后退。
这时,明斯特军后方指挥和治疗帐篷处,有人看到了这位孤身走入战场结界的男人,不由得神情一愣。
“……伯爵阁下?”
“你说谁,查克?”
“那边,那是沃尔登伯爵阁下,没错吧?”
“还真是……!可伯爵阁下怎么亲自到前线来了?!”
“据我所知,伯爵好像也是一名超凡者,而且听说命格还不低的……”
后方的战士们都注意到了沃尔登伯爵,神情也不由得从之前的疲累和愁苦而转向振奋——不管齐格·沃尔登究竟是来做什么的,但作为明斯特声名显赫、威望颇高的伯爵,此刻他能站在这里,与战士们处在同一片战场,就足够提振士气振奋人心了。
听到议论声,伯爵也朝这边走来,在外总是不苟言笑的他,此刻竟罕见的对战士们温和而笑,郑重行礼。
这些正在疗伤的战士中,也有沃尔登家的暗中力量,众人皆是回礼。
“伯爵阁下,您是来督军的吗?”
一名脸上挂了彩,胳膊负伤的年轻战士憨厚一笑,用没受伤的胳膊撑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后,有些激动地继续问道:“还是来找指挥官的?莎莉指挥官现在正在军帐里和珀西先生分析情报,您只管进帐篷找她就是。”
“不。”
齐格·沃尔登摇了摇头,一字一句认真地对战士们说道:“我是来与你们并肩作战的。”
“这……!?”
几名战士一愣,面面相觑,见伯爵严肃的神情丝毫不像开玩笑,沃尔登家一位安保大着胆子谨慎措辞劝道:
“老爷,密林会那群畜生现在也在休整,想必那些邪教徒也被我们的武器打疼了,我们还撑得住,神官大人给我们治好后我们立刻就能回前面去,您还是回后方坐镇吧,这里有我们呢。”
“是啊伯爵阁下,我们保证——绝对守住这条战线,一步都不后退。这可不是我有多深明大义,我妻儿还在您的别墅里呢!我死都不会让那群恶心的玩意靠近后方!”
听着战士们连连保证和劝自己回到后方,伯爵心中一涩。
而人们莫名的有种感觉——此刻伯爵的神情、他的气质,仿佛不再是曾经那不怒自威的上位者……
只听沃尔登伯爵嗓音深沉说道:“我深知你们的决心,也理解你们的好意,但是,战士们,请恕我拒绝,也请不要低估一个犯过错的老人醒悟后想要弥补的决心。”
“伯爵阁下,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您有犯过什么错,但……但也不该这样,怎么弥补?我不理解……”
“伯爵阁下,您能来这里已经足够了,我们会告诉指挥官和前线的兄弟,我们都知道您与我们同在……对了,还没有来得及亲自和您道谢——大难临头,其他贵族都跑了,只有您还在明斯特,还倾尽所有庇护我们的家人……我们会为了明斯特战斗到底,更是会为了亲人的明天战斗到底!”
“是啊,您回去吧阁下,这里就交给我们,相应的,我们的家人就拜托您了!”
伯爵望着一张张疲累狼狈却振奋到满面红光的脸,他深切地注视着每一副面孔,沙哑深沉道:
“战士们,请听我一言。”
“你们都劝我回去,但是我和你们一样,我的家人也在后方!”
“现在我既不是明斯特军的总指挥,也不再是沃尔登家的家主,甚至在战时,我的爵位也一文不值——现在,我和你们都一样,只是一个普通的、想要守护家庭的明斯特人!我和你们一样,有不可动摇的站在这里的理由!”
“请不必担心后方的事情,我的女儿是靠得住的总指挥,她统筹大局,妥善安排着每一件事情。我的女婿正在争分夺秒赶回来挽回局势,带领我们走向胜利。就连我们家最小的女孩,都在炼金台前炼制着一份份药剂!”
“后方已经没有我这个老头子的事了,我的家人皆为这场战争付出全力,而作为家里的长辈,我实在没脸在我的家人身边无所事事。”
伯爵拄着他的权杖,身姿挺拔,神情严肃:“也好在我不是个普通的老头,我还是个中命格超凡者,这一身能力和身躯仍有保家为民的能量!”
“所以,明斯特骄傲的战士们,请允许我这尚有余热的老人加入战场,与诸位并肩作战!”
齐格·沃尔登声音洪亮,深切对这些为明斯特全命付出的战士行军礼。
而包括治愈神官和几名护士在内,周围所有人心中油然而生一种炽热的情绪,负伤的战士们更是热血沸腾,几名年轻人险些热泪盈眶。
人群中,沃尔登家的安保恍然忆起——他们的老爷,曾经也是在军中立过功勋的,在齐格·沃尔登尚且年轻还不是家主时,他曾是军中意气风发的少将。
齐格·沃尔登伯爵,他确实老了,鬓角已生出白发,可他此刻却仿佛梦回当年,依日热血。
人们望着伯爵坚毅的神情,齐齐回礼。
“这是我们的荣幸,伯爵阁下!”
这样的响动,自然也引起帐内莎莉等人的注意——莎莉指挥官双目余红,早已站在围着伯爵的人群外听完了每一句话。
她望着中心的伯爵,仿佛从他的神情上看到了不久前伍德总监最后的意气风发,无畏冲向尸傀的模样。
此刻,不分阶级,不分年岁——明斯特年轻一代、中生代和老一辈,皆是并肩,为了共同的目标与胜利而奋战。
所以,最后的胜利必定站在他们这一边!
炼金教会与密林会……
你们终将为自己的傲慢,为轻视明斯特上下一心的信念而付出惨痛代价。
永远不要小瞧明斯特,不要小看明斯特人能爆发出的力量。
注意到莎莉不知何时走出指挥帐篷,人们主动为指挥官让出一条走向伯爵的路。
莎莉一步一步走近,微微抬头仰视坚毅的沃尔登伯爵。
“伯爵,您决意如此吗?”
“是的指挥官,我意已决。”伯爵颔首欠身道,“请允许我加入战场——为了明斯特,此身但凭驱使。”
“您是中命格灵能者,是吗?”
“是的,不久前,我刚晋升命格5,是术法领域‘法印专家’。”
人群中响起一片吸气与惊呼,也更加激昂。
沃尔登伯爵竟然是命格5!
但人们并不知道,伯爵晋升才是几小时前的事——在密林会封锁城市不久后,曾决定永远不再晋升的齐格·沃尔登,在密室毅然服下灵药。
莎莉指挥官也心头微惊,忍不住面露喜色道:“莱德神官也是命格5,我之前请他稳固这边的阵线,所以现在前线不再那么吃力了。那就有劳伯爵前去支援加里恩和阿莱耶先生等人,对抗迪林斯和那深渊使者,您意下如何?”
这自然是最关键也最危险的战场,但既然伯爵执意亲自加入战斗,作为指挥官,莎莉就必须做好她的职责,将这般高阶力量安排到最需要的战场上去,两处战场一边一位新加入的命格5,明斯特一定能坚持下去!
伯爵持起权杖,释然一笑:“正有此意。”
“老爷!”沃尔登家的安保们望着伯爵转身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喊道,“请一定、一定要保重自己!”
“伯爵阁下……那边就拜托您了,我们这边一定会撑住的!”
“啊……一定。”齐格·沃尔登回眸,目光如月色般温和,“我们一定会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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