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几人没有沟通,却像约定好了一样直直上前一步。
菲莉丝他们成为一道人墙,直接站在了卡尔身前,为他挡下一切恶意的目光和可能的危险,就如他一直以来对他们的遮风挡雨一样。
艾莲娜从来是能动手就别哔哔的性子,她如嗜血的狼一般凝视摩尔和那些审视卡尔的人们,约翰和影卫爱娜也是如此,尤其是后者——她已向卡尔宣誓效忠,像保护小主一样保护他。影卫要动手是从来不会提前打招呼的,只要卡尔给个信号,她就敢直接取下福多思·摩尔的脑袋,哪管这是在什么破礼拜堂。
而菲莉丝毕竟已经是家主,即使愤怒也保持着理智和克制,想得也更加深远,知道要动手也不能是现在,而维多利亚甚至已经准备自曝身份,直接拿王室出来站台了!
但卡尔却温柔地将菲莉丝拉回自己身后,重新走到众人目光之前。
尽管时间地点可能不太对,但卡尔还是好动容,觉得有汩汩暖流徜徉在四肢百骸里。
他轻声的耳语带着自然的停顿:“亲爱的,还有大家,谢谢你们。”
旁人静悄悄地望着卡尔和他身边的人们,这一刻,尽管不合时宜,他们却依旧为海勒勋爵自如沉稳的妥贴而动容,暗中赞叹他无比好看的模样。
而这好看,却不单指皮囊。
谁都知道卡尔·海勒的颜是出了名的好看,但他的气质才更是惊艳绝俗。
他的好看是自处变不惊的态度中滑落出来的,是自他自信柔声的停顿中流连出来的,是自他举止的妥贴与沉稳荡漾出来的,连他轻言细语时微微上扬的嘴角亦透着不由分说的笃定,叫闻者踏实到骨子里。
而菲莉丝,正是最“深受其害,不可自医”的那位。
“卡尔……”
菲莉丝抿着唇,她纱帽垂落的黑色网格半遮面,在她的脸上画出阴影,带着形同避讳的禁忌感,叫旁人看不清她美艳的容颜,亦不见她的动容与风情,只得见华贵与雍容。
她细语轻言:“我看不下去了,这里、这些人,都让我感到好恶心,我想尽快解决这一切了。”
“菲莉丝,卡尔哥,你们放心。”维多利亚信誓旦旦,认真地看着他,“我不会让你也感受一遍我遭受过的痛苦,我受不了的。我现在就把东西拿出来念给他们,打他们的脸,告诉他们我是谁……”
艾莲娜声音极轻地问道:“卡尔,我和约翰直接宰了他,不行吗?这个家伙聒噪得让我反胃。”
“还很伪善,道貌岸然地自说自话。”爱娜接话道,“现在教会都是这种人了吗,要坏坏一窝……勋爵,他虽然实力不弱,但我和艾莲娜小姐应该可以拿下他,对方的埋伏来不及反应的。”
“安心,不要冲动,我们是文明人,要先礼后兵。”卡尔眨眨眼,对大家轻声道,“我怎么会没准备呢?别忘了还有谁和我们一块走过来的。”
大家稍微冷静了一点,随后卡尔看向福多思·摩尔,笑道:“而且,现在把自己抬得越高,一会摔得就越惨……明明都问过你们了,站在道德制高点冷不冷,真的是……听人劝,吃饱饭啊,首席大人。”
摩尔首席脸色一冷,然而刚有几名特别虔诚的信徒站出来准备呵斥卡尔对教会不敬,就见到他从风衣内侧抽出几份团成捆的报纸,信手扔到了信徒们的脚边,还贴心地扔了一份给桑切斯。
“读读看吧。”卡尔老神在在地说道,“最近城市被封锁,没了外界的消息渠道。市民们还不知道明斯特之外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我们的王国正处在什么境遇里。”
然而从卡尔掏出报纸的这一刻起,摩尔等人的脸色就彻底沉了下去——他们知道这下恐怕不得不来硬的了。
终于有人捡起了报纸,可只是看到那大大的加粗加黑的标题,人们的瞳孔就猛地一震,攥着报纸的指尖也不住微微颤抖……
“南、南莱茵帝国集团军突破维德南方防线,圣西里堡垒告急!?”
“你说什么?南莱茵打进来了?!”
“不,还没完……这报纸是前两天的……这份是昨天的——天啊,这不可能!这是假的,假的!!”
“别废话,拿来我看!上面写了什么?”
“炼金教廷……对维德王室下达最后通牒——宣称克伦特王室软弱无能,腐败滋生,指挥不力导致节节败退,将国土拱手相让……”
“一切都证明克伦特王室已无力抗击南莱茵的侵略……现炼金教会要求、要求……”
“要求国王退位,让渡一切权力给炼金教廷……”
见人们颤抖着念完报纸,鸦雀无声,卡尔嘲弄地看着终于绷不住表情控制,脸色愈发阴鸷的福多思·摩尔和桑切斯:“多么急不可耐啊,野心昭然若揭了不是?”
人们还沉浸在王国突然被侵略、国教逼宫的茫然里,而福多思·摩尔则凶狠地喝道:
“难道错了吗?!如果不是克伦特王室的腐朽和短视,虚度数十年光阴而不重视穷兵黩武的南蛮和战神教会,维德又怎会落得如今的地步,任由野蛮的南莱茵打进国土?!”
“睁眼看看这些年王室都在忙什么吧——贵族争权夺利,忙着土地兼并,动辄就开奢靡铺张的宴会大肆享受,而那些一个个所谓的肱骨大臣尸位素餐,忙于党争和站队,拼命扶持自己支持的王储候选,就渴望着未来有朝一日的从龙之功!”
“曾经的四王会战,若无炼金教会的不遗余力,怎能打赢那场席卷大陆战争,还成为最后的赢家?又怎会有维德的‘黄金六十年’?!”
“而在这足以称霸大陆,让普天之下皆为维德国土的六十年里,克伦特王朝又在做什么?!”
福多思·摩尔的怒吼声喊醒了那些失神的人们,他大手一挥,继续铿锵有力对卡尔质问道:
“这样腐败没落、蛀虫盘生的克伦特王朝,如何能代表维德?又如何能引领维德打赢这场战争——!”
维多利亚咬紧牙关,攥着的拳微微颤动。
作为克伦特的公主,她必须要承认——福多思·摩尔这一番话,几乎是不争的事实。
四王会战后的六十年黄金时代里,维德环顾大陆而无一敌手,于是便一直松懈了下去,从不把南莱茵真的放在眼里,一厢情愿地做着永远昌盛、天下太平的黄粱美梦。
上至文武百官议会议员,下至平民百姓商贩走卒,皆是类似。
那是维德如黄金般绚烂耀眼的鼎盛时代,也是集体潜意识中骄傲幻梦的裹足。
即使她的父亲在继位后意识到了这些,是真的想做些事的,但如今的维德早已不是封建时代,甚至于封建制的君主都不可能全靠一人的意志扭转乾坤——某种意义上,君主是制衡,是妥协和平衡的艺术,想做些什么,实在有太多掣肘而力所不能及。
维多利亚清楚她的父亲,经常只能无力地望着窗外繁荣的纽伦盛景,却是在注视它暗处滋生的腐败与堕落,以及更南方日益严峻的威胁。
此消彼长。
直到今天,南莱茵真的打进来了,带着他们穷兵黩武数十年后的最杰出产物,以及毕其功于一役的战争决心,而维德人这才发现——今夕何夕,他们曾经笑傲大陆的武器却在不知何时落后了时代,在南莱茵雷霆暴雨般的攻势下是如此不堪一击,最终竟只能靠着先王下令修筑的城防龟缩固守……
边防军在南莱茵的践踏下成建制地瓦解,而面对南莱茵飞空艇的轰炸,维德人这才错愕地意识到——他们竟已没有能够仰赖的防空武器了。制空权在战争爆发的最初十二小时,就彻底消失在自己手里……
然而,还在纠结中的维多利亚,却听卡尔清冽的嗓音平静说道:
“我承认,福多思·摩尔,你说的话有道理——这几十年,王朝的确有太多弊病。”
人们愣了,就连摩尔首席也像是被噎了一下,表情古怪,他们都对卡尔竟会认同、会说出这话而始料未及。
他可是国王亲封的勋爵啊……
但是,人们却又见卡尔摇了摇头,叹息道:“可这一切,并不是你们绑架两位王子、叛国逼宫的理由。同样,更不是你们勾结南莱茵策动战争导火索,勾结邪教密林会进攻并妄图夺取明斯特的理由!”
卡尔这一字一句,几乎如轰雷般炸响在人们脑海里。
他到底在说什么?
炼金教会勾结南莱茵,还有密林会?
之前密林会进攻明斯特,城市那些混乱和死伤,都是炼金教会策动并授意的?
短时间内,突然仓惶接收如此多的信息,还一个比一个重量级……
信徒和教徒们都只觉得,脑子已经不够用了,他们甚至连开口说话、去追问海勒勋爵或是摩尔首席的力气都没了。
他们只是麻木而呆滞的等着,看着,眼下的局势已经彻底超出他们的理解与认知……
“终于不说话了?还是你也不知道该怎么狡辩和煽动了,摩尔首席?”卡尔淡淡看着微垂下头的摩尔,将被蓄意带跑的话题拉回正轨,“如果你还在酝酿你那绝妙的口才,那正好让埃文说完刚才被桑切斯打断的话——你们以任务为名,把我调离明斯特,其中最关键的本质是什么。”
随后,卡尔看向埃文的亡灵,命令道:“埃文,继续说。”
“是。”埃文麻木地点头,“除了杀死卡尔·海勒、绑架克伦特公主,除掉沃尔登和海勒家之外,最重要的是卡尔·海勒必须远离明斯特。”
“因为唯一有力对抗亡灵的通灵师不在,密林会的尸傀就失去了克星,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对明斯特的军事力量和沃尔登家造成打击,让双方互相消耗,两败俱伤。”
“用邪教的手替教会除掉碍事的钉子,最后再由教会亲自出面清理密林会,拯救明斯特,将城市和民心一并收入囊中。至此让明斯特消失于维德的版图,让维德的工业心脏反过来为教廷输血,支援南方教区的吞并与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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