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点了点头,说:“奶奶说过,让我家老袁不用拦着薛掌柜,她现在正搁楼下客厅坐着呢,但门口还有一辆马车。”
赵国砚放心不下,转过头满脸为难,“哥,大嫂,那我就先别下去了,你们唠你们的,我找个屋歇会儿。对了,要是董二娘来了,千万别说我在这。”
江连横拿上烟盒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放心,我不能说。”
“多谢东家!”
“没过门儿的媳妇儿,少看,不吉利。”
…………
顺着楼梯朝客厅走去,还没等看见人影,便先听见一阵孩童的嬉笑声。
转了个弯儿,却见薛应清身穿紫貂皮大衣,鼻尖和耳垂微微泛红,眼角里似有点点泪光,此刻正站在客厅中间,一边朝掌心呵气,一边笑盈盈地看向两个孩子。
薛应清从不空手过来,每次都给俩孩子带点玩具、零食。
江雅今天得了件大个儿套娃,此刻正跪在茶几边上,挨个儿将其码放成一条直线。
江承业则收到两个木雕小士兵,全都涂了彩漆,一个红制服、一个白制服,此刻正被他拿在手上,凌空“对打”,嘴里还跟着配音:“砰!哒哒哒……啊,大王饶命,我错啦……哒哒哒……”
抬头看向窗外,东风和西风正在跟几个弟兄一起扫雪。
“拿人家东西,说没说谢谢啊?”江连横走进客厅,随口一问。
俩孩子立马转头看向薛应清。
“谢谢干妈!”
“谢谢小姑奶!”
“行了行了,上一边玩儿去吧!”江连横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来,挥了挥手。
薛应清将貂皮大衣递给宋妈,随即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没头没尾,上来就问:“听说没?”
“你有了?”
“放屁,没大没小,有你这么跟姑姑说话的么!”
客厅里没有外人,薛应清便又端出自己的辈分呛声拌嘴。
“废话!”江连横反唇相讥,“哪有你这么问的,我听说的事儿多了,谁知道你说的是啥?”
“你才废话!这还用我明说么,你一天天不看报纸?”薛应清翻了个白眼,却说,“毛子那边乱套了,打内战了,你不知道?”
江连横瞥了一眼江承业,小子正在全神贯注地摆弄着玩具。
毛子内战,的确是近期最重大的新闻,无论是洋人的报纸,还是华人的报纸,全都在长篇累牍地刊登相关报道,甚至连欧洲的战况都变成了次要新闻,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无需时间检验,即便是此时此刻,不少有识之士也已经认定,这将是历史上最重要的事件之一。
“这事儿我知道,让他们打去呗!”江连横有些困惑地问,“这大雪天,你从大西关过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事儿啊?”
薛应清忙说:“傻蛋!这里面有生意可做啊!”
“生意?”江连横皱起眉头,“猪鬃?马尾?粮食?军火?你别告诉我是帮毛子招募劳工,我正烦着呢!要求一大堆,还没多少利润,光顾着挣名声了。”
“什么话,没利润的生意谁干呐!”薛应清撇了撇嘴,“我说的都是有利润的,而且稳赚不赔!”
这时候,江雅把所有的套娃都拆了出来,从大到小,一个个五颜六色、头上画着方巾的套娃被整整齐齐地码放在茶几上。
“一,二,三,四……”
江雅转身拍了拍薛应清的腿,激动地说:“干妈,有十个,十个套娃!”
“多吧?”薛应清笑着摸了摸姑娘的头,“干妈特意挑了个最大的给你。”
江连横随便扫了一眼桌面,却问:“什么生意?”
“渣子行,国际渣子行。”薛应清一边爱抚着江雅的头发,一边笑着说,“当然了,不是让你去拐,而是让你去买,给生意添点噱头。”
“倒腾毛子的娘们儿?”江连横有些意外地问。
“是啊!”薛应清满不在意,“前两天,我去了趟会芳里,听董二娘抱怨娼馆里的人太老了——”
“那还老?也没多大岁数啊!”
“不是岁数老,是那几个窑姐儿人老,没有新花样儿。毛子内战,盛世女人值千金,乱世女人一袋米,这可是个机会,你不打算给会芳里添几个洋人?你要是没兴趣,那我就自己去想办法,等以后开埠了,我也开个场子,别说我抢你生意啊!”
“别别别,有兴趣,相当有兴趣,会芳里早就应该跟国际接轨了!”
奉天虽然早有东洋窑子、高丽窑子和毛子窑子,但洋窑子的生意,全是洋人操办,而且向来禁止华人入内,急得那帮臭点子求而不得,抓心挠肝。
会芳里若能另开天地,必定稳赚不赔。
江连横赶忙笑着问:“小姑,你手上有门路?”
“这还用问?没门路我来找你干啥?”
“嗐!我还以为你想我了呢!”
“昨天想了,后来出门儿看见一泡臭狗屎,就没那么想了。”
“哈哈哈!小姑太诙谐了,以前在村口唱过二人转吧?”
“我还给你家哭过坟呢!”薛应清瞪眼问,“有完没完?”
“有完有完!”江连横赶忙摆了摆手,“咱都是接茬抬杠埋汰人的老手,就别再自相残害了,唠正事儿吧!你手上这门路咋样,靠谱不?”
“靠谱是靠谱,但最好还是亲自跑一趟。”薛应清顺势提议,“你要是有空,咱过两天就带几个人,直接往北去,先把生意给谈下来再说。”
“过两天?”江连横问,“用这么急么?眼瞅着就快过年了。”
“你不急,人家也不急,但洋窑姐儿可不愁买主,最好赶早别赶晚。生意谈妥了,以后再有好的,人家还能给你留着呢。”
“也对,也对!”江连横点了点头,“不过这趟应该挺远吧,要去满洲里?”
薛应清摆了摆手,却说:“用不着去那么远,在吉林,哈尔滨知道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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