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教育不愁学生,但愁老师,真愁。
儒家根深蒂固,桃李天下,这没错,可是这个时代的人太重乡土观念,宁愿在村里弄个私塾,收一点腊肉吃,也不愿意去几十里外的县城弄个学堂,赚个零花钱。
几十里都不愿意跑,让这些人去几百里,几千里之外……这个难度可想而知,哪怕是朝廷给出安家费,搬家费,人家下巴颏一台,不屑地说一句:“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国子监抽调一批优秀监生前往地方支教,说到底这些人更多肩负杂学教育,正统的儒学不能靠这些人,不是学问不够,而是精力不够。
作为一个老师,最多就能给学生挖两三口井,挖多了,不一定能出水。
不出水的井,那就是个费时费力的坑。
掉到这种坑里面,要么后天努力凿出水来,要么爬出去远离这个坑。
待在坑里,不继续挖也不爬开的家伙,也就成为了另一种动物:
蛙。
也被称之为:
井底之蛙。
朱允炆不想要大明“听取蛙声一片”,而是想要健全的人才。
虽然儒家思想有不少问题,但有一点是好的,它主张忠君爱国,那就必须坚持。就这一点,任何时候都不过时,哪怕是后世,民族大一统、爱国主义等等,都与儒家文化有关。
儒师,是朱允炆需要的教育资源,原本想去杭州坑蒙拐骗一些书呆子,不成想这里先遇到两个。
看来直钩也是可以钓鱼的,姜太公钓鱼也不都是胡扯……
“来,拿纸来,落墨为证……”
朱允炆不打算放过如此一个好机会。
孙举文气得胡须颤动,指着朱允炆道:“我乃是君子,君子焉能言而无信,你这是对我的侮辱!”
朱允炆懒得理睬,侮辱?
谁说君子就一定守信用的,白纸黑字,免得你赖账。契约精神懂不懂……
随从的包裹里带有笔墨纸砚与托板,简单书写清楚之后,便拿出了一枚小巧的虎头印章,啪一声盖好,然后抖了抖纸张,交给孙举文道:“你是君子,我不是。”
孙举文愤然接过毛笔,道:“若你不能捞出《瘗鹤铭》,你就要给我赔礼!”
“哦,让我赔礼吗?”
朱允炆淡然地看着孙举文。
孙举文写下名字之后,便加印了自己的印章。待张博志提笔时,突然愣住了,看着朱允炆的印文,不由皱眉道:“实践出真知印,这是何意?”
朱允炆外出,自然需要带着皇帝的私印,只不过私印有几方,其中这一枚还是朱允炆闲着没事的时候,命人刻出来的。
古代没有实践二字,哪怕是张博志再博学,也不可能参透其中要义。
朱允炆平静地伸手,示意张博志落笔,待他也具名盖章之后,才解释道:“实践出真知的意思很简单,就是真才实学都在实干之中,不在嘴巴上。干得多,自然就可以看清楚事物,掌握了规律,便可洞察万事万物。”
“这位兄弟对格物一道别有见解啊。”
张博志有些惊讶地看着朱允炆。
对于儒家而言,格物方可致知,格物是一切知识取得的源头,也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根基所在。
不过按照朱熹的格物致知,主张的是知难行易,而后世孙先生主张的则是知易行难,当然,在这中间,还有一个圣人提出了“知行合一”。
朱允炆是推崇“知行合一”的,所以才选择了实践出真知这句话作为自己的印鉴之词。
这是一个玄奥的哲学问题,谁也说不了谁对谁错。
搁在不同的时代与背景下,总会选择一样作为主导思想。
结合时代来看,后世已经不是什么知行合一,也不是知易行难,而是知难行易。
因为后世的知实在是太有知,知道的事太多了,多到已经无知的地步了。很多人都能以为自己是专家,敲敲键盘就能保家卫国,行侠仗义了。
巧合的事,大明也是知难行易,不过与后世相反,他们不是知道的太多了,而是知道的太少了……
朱允炆不打算抢走王阳明的心学,这个伟大的人物,还是留给后代子孙用吧,他的光芒一定可以照耀千古,永不过时。
“好了,约定已成,如何打捞《瘗鹤铭》?”
孙举文态度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冷着脸。
朱允炆笑了笑,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找一些水性绝佳之人,到河底捞寻就是,在这长江边,总不缺这种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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