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听话么?」邵树德又问道。
「渤海境内的,相对还算听话。」储仲业答道。
而就在他们一问一答之间,从海上涌入驼门河的鱼就呈铺天盖地之势。邵树德惊得站起了身,瞪大眼睛看着。
怪不得靺鞨人对渔汛万般重视呢,这确实是一年一度的天赐食物。错过这个时机,冬天就要饿死人。河面上有一些小船在穿梭着,来回拉着渔网。
岸边也有人大呼小叫,站在齐腰深的芦苇荡中,张网捕鱼。
但鱼实在太多了,根本阻拦不住。稍稍贪心一些,就会把渔网冲破。而渔网、小船旁边,还有许多鱼一跃而起,跳了过去,继续朝上游河段游去。
甚至于没多久,
小木船的船舱内都落满了蹦蹦跳跳的鲑鱼。
有人害怕沉船,加之渔网沉重无比,便向岸边划去,但船调头时能感受到很明显的阻力,船帮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撞击声。
「好家伙!」邵树德忍不住赞叹。
随骂而来的天德军士卒们也看呆了,世上竟有如此奇景?
「看傻了吧?」邵树德复又大笑:「鲸海便犹如***地。***地肥,种粮食能丰收,鲸海也千万年没被人捕捞过,一样肥啊。」
有小黄门气喘吁吁地端来了一个木桶,桶内放了十几条活蹦乱跳的红颜色的鲑鱼。邵树德亲手拿起一条,估了估重量,大概十斤左右。
「在洛阳,这一条鱼便可卖三十钱。」邵树德笑道:「即便将来鱼多了,把价格打下去,也是赚的。」「陛下圣明。」还是同样的话,但储仲业却要恭敬许多。
如果一次能捕一万条,那就是三十万钱了。事实上以鱼的密度,完成这个目标并不困难—靺鞨人连渔网都没几张,还在傻乎乎地用钩子钩,用鱼叉叉,像他们那么搞,整个渔汛就浪费掉了。
更何况,远远不止这一条河能捕鱼。
「冰窖开始挖了吗?」邵树德放下鱼,问道。「窦府尹七月就开始挖了。」储仲业答道。
「多挖几个,冬日正好储冰。」邵树德说道:「你们的人手也该扩大了。」「五百人还不够吗?」储仲业惊道。
「朕的野心可不止眼前这么点。」邵树德说道:「各处捕来的鱼,可集中至一处加工。驼门河口,便可设个工坊,招募工徒。捕鱼、杀鱼、清洗、腌制、风干、运输、储藏、包装,一整个链条呢。」
「臣知矣。」储仲业应道。
他很清楚,圣人并不是因为好玩才来看捕鱼,他有很强的目的性。赚钱只是一方面,似乎隐隐还有更长远的打算。
「今后捕了鲸,海上粗加工之后,还可以运到岸上来进一步加工。」邵树德说道:「捕鱼、办工坊这么赚钱的买卖,不要给我搞砸了。」
「加工好的鱼,就放在冰窖内,可储存很长时间慢慢发卖即可。无论是船运至北平府,还是在无棣靠港,再运往河南腹地,你们自己想办法。」
「淮海道、河北道那边,也可以尝试建几个冰窖。」
「做事要知举一反三。朕告诉了你们捕鱼的好处,那么捕鹿呢?一只驼鹿出肉千斤以上,得到的肉,也可以存放在冰窖内,慢慢发卖。」
「肉、鱼,只要价格便宜了,老百姓还是愿意买的,这是一个细水长流的买卖。储仲业想了想,问道:「陛下,鹿可不好捕啊,它们会跑。」
「就不能想点办法,不让它们跑吗?」邵树德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这······」储仲业有些难以理解。
邵树德叹了口气,指了指大海,道:「不要告诉朕,海岸线附近没有岛屿。挑一些大小适中的岛,要水草丰美的那种,且不能太大。找个机会登岛,将上面的虎狼打掉,然后捕捉野鹿,放养上去。一个岛,就是一个天然的监狱、天然的牧场。没有天敌的情况下,这些鹿会长得很快,定期上去捕杀便是。只要地形不复杂、不太大,捕起来很快的。」
「臣明矣。」储仲业恍然大悟。
这其实就像皇家的禁苑猎场一样,用木栅栏圈起来一处草场、森林,把动物养在里面,供天子打猎取乐。
一个小岛,就是一个「禁苑」。圣人说得没错,还是个天然的监狱,跑都没法跑。
「你们若做不了,朕让司农寺来办。他们有多年的养马经验······」邵树德瞟了储仲业一眼,道。「臣定当办妥。」储仲业立刻说道。
「你们啊!」邵树德摇了摇
头,道:「朕若不当武夫,去干个群牧监,肯定比你们称职。」
「陛下若不当武夫,这天下定然还在厮杀不休,纷乱无比。百姓朝不保夕,饿殍遍野。渤海国或许会让契丹灭掉,但他们也不会经营。」储仲业认真地说道:「或是上天垂怜,特降陛下入凡间,为百姓带来如此大的造化。」
「不要这么肉麻。」邵树德矜持地笑了笑,又问道:「朕方才说了这么多,其实有一点很关键,你可知?」
「船运?」储仲业试探性问道。
「总算聪明点了。」邵树德笑道:「船运是一切的基础。赚了钱,不妨匀一点出来,试制更大、更快、更好的船。船越大,运的货越多。船越快,往返次数越多。船越好,越安全,越不容易坏,平日修船费用也少一些。」
「臣遵旨。」储仲业应道。
「这不是朕给你下令·····」邵树德无奈道:「有些事情,水到渠成,本就该如此。」
用经济规律来办事,而不是靠他个人的行政命令来推动,这是邵树德反复追求的事情。因为这样的机制更有生命力,能吸引更多的人参与进来,能更快地迭代技术,人亡政息的可能性更小。
「渔汛一时半会不会结束慢慢捕吧。」邵树德说道:「把详细过程记录下来,账本也弄清楚、规整一些。朕将来要拿这些东西来说服一些人,只有能赚钱,赚大钱了,他们才有兴趣参与进来。」
储仲业当然明白「他们」指的是谁,大夏勋贵嘛。同时也感慨,圣人可真是为老兄弟考虑,什么好事都不忘了他们。
邵树德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看着大海。
所有人都觉得我是在搞赚钱的买卖,但老子是那么肤浅的人么?还不是为了华夏子弟阳光下的生存空间?
不被人理解的寂寞啊,唉,没劲!玩女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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