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第一百二十章 夜宴惊鸿(2 / 2)

太女 月下卖刀郎 4134 字 2023-11-26

高台上,皇夫悄悄望向女儿,目光有些哀伤,也有些心疼。

不远处,静王风希音眼睛不动声色地在风临、风恪、子徽仪面上转了一圈,抬杯的手顿嘴前,半晌未饮。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微微摇了下头。执杯之手微抬,将酒尽送入口中,辛辣醇香的液体顺着咽喉淌下,像饮了一口血,静王说不出喜恶,只是将酒杯放在桌上,自己又斟满了一杯。

雅乐如溪水缓缓流淌,殿中奉果斟茶宫侍作揖退厅,后方佳肴已备,时辰到。

随着刘育昌的高声响遍太和宫,殿中众人一齐起身,向着高坐于台上的武皇与皇夫行礼,随着韶乐响起,夜宴正式开始了。

风临与风缙二人一左一右,遥遥相对,少不得有四目相碰时,好在二人都比较会装,时不时隔着舞姬遥遥举杯,乍一看还挺和睦呢。

不少公子借着观赏歌舞,偷偷往亲王坐席上瞟几眼。风临无论坐在哪,都是最显眼的,纵然冷面威势,也冻不住公子郎君们偷瞄的心。

她今夜一身杏金圆领丝袍,这颜色尊贵,用料华贵,光微微一晃,便有浅浅的淡金色光芒流动,更衬得她光彩照人。衣上身绣着蟒云织金妆花,添了尊贵。她本就是沙场纵横的将军,也压得住这一身,虽面上没有半分表情,但只坐在那里,便无端生出一番霸气,如凤立席间,十分惹眼。

她并没有佩戴司衣送的钗环耳饰,只在额间系了一枚金抹额,这抹额做的精巧秀气,中间镶嵌着一枚冰玉翡翠,样式似祥云绕月,延伸至脑后。只她的眼太过明亮,胜过宝玉几分,使得这华贵的抹额沦为她的陪衬。

只在那一坐,什么都不必做,她便似一把危险而迷人的锋刀,勾去了所有公子们的目光。

歌舞交错间,子徽仪将目光隐藏在舞影之后,小心翼翼望向风临的方向。风临稍有动作,他便如惊弓之鸟,飞快低下眼睛,装作专心饮食的模样。

他沉默地坐在丞相身边,也不怎么与人说笑。四下公子们望向风临的目光他也看得到,他们可以大胆打量,甚至不惧风临觉察,同他不一样。

看着看着,子徽仪忍不住自嘲一笑。现在的自己,连注视她的资格也没有。

在明殿之后,宴厅后殿的长廊中,一位少年静静注视着宴厅。一旁也有几位同龄之人,看穿着都是朝臣之子,想来是一会儿要于圣上面前献艺的。

一人脸红扑扑的,羞涩道:“几位哥哥,瞧着这宴中女子,各个都是不凡。若是有幸能得陛下指婚,那……那……”

他脸红的厉害,是怎么也那不下去了。

另一人顺而接道:“不必羞,本来今日召我们来,就是存了这个心思的。”说着他看向身旁几人,大胆问道:“依着诸位瞧,若能选,哪位最合意呢?”

此话一出,几位小公子都羞涩不语,又避又推,唯有一位身若青松的少年,毫不避讳,扬头道:“要挑便挑最好的,不然不挑也罢!”

不多时殿前内侍便来了,知会准备,那位挺拔少年理了理衣衫,昂首挺胸踏入了宴厅之中。

殿中风临早就搁了筷,在这她没什么胃口,话也说不尽兴,正无聊着,便见厅中舞姬撤下,两排内侍躬身抬着排鼓入厅,绕周摆好,一华服少年走了进来。

那少年身着淡金衣裳,内衬赤色里衫,肩绣蕙兰,袖坠明珠,间以碧色华绸做点缀。淡金腰带一系,勾勒出少年细腰,如细柳婀娜。

其人耳饰绿松石为坠,额间系着枚翠玉金绸抹额,翠玉似水滴坠下,悬于额间,一动便轻摇不止。少年未擦口脂,却是唇红齿白,目若琉璃,顾盼生姿。眼尾本就微微上翘,又抹了一抹浅红。这一抹红添得极好,为他添了三分情,增了七分明丽。眼波流转间,如桃花潋滟,动人心弦。

不光是殿中众女子直了眼,连风依云也微感诧异:“我竟不知京中还有这样的人物。”

风临闻言,抬眸看了一眼,随即又看回手中酒杯,淡淡道:“的确出挑。”

华厅中少年站定,对上恭敬行礼,朗声道:“兰陵知州之子月惊鸿拜见陛下、拜见皇夫殿下,愿陛下、皇夫贵体金安。”

其声清脆朗朗,毫不露怯。

皇夫浅浅笑道:“免礼,今日宫宴,意在亲和臣子,不必拘束。”

“谢皇夫殿下,谢陛下。”

只是还未等话音稍歇,宗亲席间便有人插话:“来前便听闻今夜有朝臣诸子献艺,吾胃口也给调了起来,圣驾面前,雕虫小技也不好班门弄斧,不知你有什么拿出手的,能不能让吾等开开眼啊?”

这话音有几分轻佻,众皆望去,见说话的是俞亲王,先帝的姐姐。老东西没别的本事,就是活得长,女儿都熬死两个,她还两眼锃亮。

武皇端坐高位瞄了她一眼,可她浑然不觉失礼,一心只在这少年身上。

话很不合宜,可月惊鸿却并不为之影响,反而愈加落落大方。

只见月惊鸿扬首一笑,朗声答了一个字:“舞!”

这一字答得掷地有声,话音里满溢自信。风临停下摇晃酒樽的手,终于抬头正视月惊鸿。

俞王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他,目光落到少年的细腰之上,两颊横肉一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应话倒大声的很,只是这小腰小腿,也不知舞的到底如何。”

月惊鸿朗声道:“到底如何,容请一观!小民不才,愿竭力一曲,为陛下、殿下献贺。”

武皇微微点头,身侧内侍立刻高声宣舞。

一行宫人抬着一列鼓步入厅中,利索地架好,共十八只鼓,左右分列,月惊鸿玉立当中,对乐人微微一礼,丝竹管弦之声立时娓娓飘出。

月惊鸿抬袖一挥,两道金袖应声而出,带起惊呼一片。一声鼓响若平地惊雷,少年身姿如笔锋游走于纸上,衣袖纷飞似水墨点染般丝滑翩逸,时而似金龙游走,时而若凤尾轻抚,变幻非常。

袖若长虹掠鼓,每一击都恰到好处,应和着宫宴之乐,乐音柔美,他的鼓声却大气,舞姿翩婉,却丝毫不显娇媚之态,给人以张扬蓬勃的美感。

饶是风临再无兴致,见此身姿,也同弟弟赞了句舞姿精妙。

彩袖飞旋,乐鼓激鸣,随着少年轻身一跃,一道华彩长虹绕臂而出,轰然击在鼓上,如彩凤振翅高鸣,献上惊艳震心的最后一响。

鼓乐戛然而止,少年回身站定,四下如同静止,唯有两袖彩绸自空中悠悠飘落,犹如九天彩霞悠落其身。

一曲舞毕,殿中寂静无声。

众人皆被他的舞技所惊艳,犹然回味。倒是武皇先回了神,赞道:“天仙下凡,不外乎如是。”

随着这一声肯定,掌声若潮水席卷明宫。在满堂掌声中,少年双目亮如璨星,烁烁而明。

殿中气氛到了顶点,风临却游离其外,她察觉到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细细一想方位便知是谁。她以为自己可以自若,却是以为错了,既在意,又不愿望他,更想起将要接受的未知婚事,心中烦闷异常,起身寻了个借口外出,暂透一口气。

今夜乌云闭月,夜景不佳,只是月亮好不好的,风临都不会再抬头看,有没有云倒也没什么分别。

她行到宫外廊柱边,轻轻倚着,目光漫无目游逛宫苑,脑袋里什么也没想。发现月惊鸿纯粹是在战场磨炼多年的本能,听闻一阵细细的脚步声,她下意识猛转过头去,就看到了这位惊艳四座的少年。

风临抛过来的目光有些冷峻,月惊鸿却不害怕,大大方方走上前,笑着道:“见过殿下!”

风临疑惑地看着他,应了声:“月公子……好巧。”

月惊鸿笑着走到她身边,转了身,顺着风临的方向望远处望,“这有什么好看的?”

他背挺得特别直,站在人的身边,像立了棵松柏,无法忽视。风临实在没办法把他当空气,便随口回道:“是没什么好看的。”

月惊鸿转头看向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忽然问:“殿下,我跳的好不好?”

他的语调轻快,毫不羞涩,不像第一次见面,倒像是老熟人打趣一般。

初见面的人,哪有这样自来熟的?可不知为何,他的话却不招人讨厌。风临本不想和陌生人闲谈,却不知怎的,开口回答了他的问题:“很好。”

黑夜悠悠,少年的眼眸明亮如炬,他好像很开心,乐道:“不是‘好’,是‘很好’啊!”

风临心中暗恼失言,嗯了一声。

他道:“殿下,舞好,那人呢?”

风临转过身,深深看了他一眼,良久才道:“你叫月惊鸿?这名字起的倒大。”

月惊鸿粲然一笑,扬首道:“可我担得起。不是吗?”

夜风轻轻吹起他的发丝,柔柳般轻轻飘起,散着淡淡的光,明宫灯火下,他连发丝都染成了通透的金色,在这夜色中竟有些晃眼。

风临望着他熠熠生辉的身姿,心想:是不是云散了,不然他身上怎么这样亮。

想着想着,风临便回了句:“是。”

月惊鸿开心地勾起嘴角,转头望向远处宫苑,笑道:“行吧,仔细瞧瞧,这里也挺好看的!”

少年的喜爱毫不遮掩,清澈得一眼就望穿了,风临看出了他的心悦,感觉这人还不错,不想耽搁了他,索性直言道:“公子,吾非良人,还是莫要接触。”

月惊鸿微微一愣,面上倒也没什么受挫的表情,只是很认真地发问:“殿下又不是男子,如何知自己是不是良人?”

风临被他这话哽了一下,片刻后才道:“吾恶名在外,想必公子该有所耳闻。”

月惊鸿转头远眺,轻声道:“人言何足信,我只认亲眼所见。昔年花街惊鸿一瞥,足以定论。”

风临沉吟片刻,道:“时过境迁,人亦不同。”

月惊鸿直视她双目,不假思索:“殿下与当年无半分分别!”

他说的认真恳切,风临竟觉不出一丝丝的虚伪和恭维,这次她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移开了目光,道:“吾回宴了,夜凉,公子也莫要久留。”

“恭送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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