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肆意张扬,丝毫没有因为在御前而有所收敛。
正是消失许久的上官兴。
她的怀里,还抱着一只不大的幼年雀鹰。
那雀鹰模样温顺乖巧,一时间,让人很难将它同围场中,那些攻击人的凶狠成鸟联系起来。
上官夫人眯了眯眼睛,不着痕迹的扫了过去,眸色幽暗。
很显然,这丫头是冲着她来的。
却听上官兴清悠的嗓音又一次轻飘飘响起,“哦对了,上官嫣儿的大名各位都知道吧?”
她向场边努了努嘴,“哝,就是这位苏钰二皇子未过门的皇子妃,也是这位落青姑娘的嫡亲三姐,两位应该不陌生吧?”
上官文秋有很多女儿,可是唯一被他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只有上官嫣儿一人。
当然,上官嫣儿的优秀出众,也配的上这另眼相待。
被忽然点名的二人,在听到她的话,脸色一瞬间变了。
只不过一个是惊,一个是喜。
她——她在说什么?
上官嫣儿没死,还成了上官荻的夫人?
这怎么可能?
其他人更是不敢置信,尤其是那些平日里同上官府有往来的夫人小姐们。
上官夫人是不差,但还没出色到同上官嫣儿媲美的地步吧?
更遑论她们是一个人?
上官嫣儿是谁,那可是江夏第一贵女,即便她已死了这么多年,也依旧盛名不衰。
上官二小姐平日里胡闹倒也罢了,怎么现在还说上胡话了?
这谱也离的太大了。
江夏皇意外的挑了下眉。
上官嫣儿可是苏钰最为得力的助手,当年帮他争取过不少势力,也没少给他这个大表哥使绊子,可以说,是个心机非常深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的女子。
罢免上官文秋后,他没再理会上官府的事,只听说她没几日也自缢而亡,追随苏钰去了。
苏锦逸面色波澜不惊,似乎对这一切并不感到惊讶。
苏倾暖亦如是。
之前在围场的时候,她隐隐就觉得这上官夫人有些可疑。
只不过当时没什么证据,她便将怀疑暂时搁置。
哪知道阴差阳错,一桩陈年旧案,竟将她牵扯了进来。
如果她真是上官嫣儿……
之前许多想不明白的关节,一瞬间豁然开朗。
云顼护在苏倾暖身边,冷淡的看了上官兴一眼。
如果他记得没错,她作为朱雀堂主,好像没向他禀报过上官嫣儿的身份吧?
而很显然,这已经不单单是上官府的家事了。
接收到自家主子的不悦,上官兴周身的气场瞬间一泄,连忙心虚的别开眼。
她能说,其实她只是猜测,并无什么实质性的凭据吗?
上官嫣儿太过狡猾,她查了上官府这么多年,今日也是偶然听到了她在围场中的只言片语,才有了这个大胆的猜想。
而当时主子身边除了主母,还有顾怿跟着,她不便禀报,就决定自作主张了。
上官夫人神情悠冷,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朱唇,“兴丫头,饭能多吃,话可不能乱讲。”
”不管怎样,我都是你的继母,你平日里对我诸多不敬倒也罢了,现在又不顾体统,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
她眼眸里透着些许傲然,“我是不是上官嫣儿,可不是由你说了算的。”
以前就觉得这丫头不简单,胆大任性不过只是表面罢了,她的身后,一定有什么庞大的势力在支持。
凭她暗中调查她这么久,都找不到一丝蛛丝马迹,便可以说明,对方的强大,出乎她的意料。
当年精心培植的暗桩,随着苏钰的失势,上官府的瓦解,一夕之间都折在了苏琒手中,否则,她也不至于落魄到需要被霍家相救的地步。
东山再起,总要付出代价。
霍家人只是倒霉,撞在她手里罢了。
更何况,她杀霍家人,也算是替真正的霍小姐出了口气。
虽然她可能并不赞同她的方式。
她冷眼看了眼那个狼狈丑陋,再无当年一丝风流倜傥的男人。
为了他,她倾尽所有,不惜赌上了自己的一切,可他呢,头脑浅薄,一意孤行,鼠目寸光,自私自利,如今还和她那个不入流的五妹搞在一起。
当年有多爱,如今就有多恨。
但她的人,便是死,也只能死在她手上,别人,还不配动他。
“由谁说了算不重要。”
上官兴悠悠而答,“只不过方才在围场,我可瞧见了一出好戏,倒是可以说与大伙乐呵乐呵。”
“都说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要说继母怎么是干大事的人呢,先是能眼睛都不眨的屠了自己救命恩人满门,后又不惜牺牲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要去帮一个注定要失败的男人,这样的'气魄',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
那几只雀鹰的攻击虽不至于致命,却是实打实疼在身上的,寻常男子都受不了,更遑论一个养尊处优的纤弱女子?
可上官嫣儿却能眼睁睁看着上官娥被啄咬而不救,可见其凉薄。
她一手托着雀鹰娇小的身体,另一手温柔的顺了顺它的羽毛,“那么让我猜猜,你这么不遗余力的帮着他,究竟意欲何为?”
说来她运气不错,不过在围场随便逛了一几圈,就能撞破这么有意思的场景。
“不会是,为了再续前缘吧?”
她看了上官荻一眼,故意惊呼出声,“可是你已经嫁给我爹爹,成了别人的夫人了呢。”
围场中到处都是野兽,她不急着离开,反而演了这么一出戏,若说和元鹤没有牵扯,谁信?
上官荻原本还不觉得什么,此刻一听上官兴的话,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这个水性杨花的荡妇。
苏倾暖此刻也听明白了,敢情上官夫人母女先前所遭受的雀鹰攻击,只是她们精心设计的一出戏罢了。
同她预想的倒是差不多。
“胡说八道。”
上官夫人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你既然遇到了,为何不施以援手,再怎么样,娥儿都是你的姐姐。”
果然上官家的人,骨子里都透着冷血。
“因为我讨厌她啊!”
上官兴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她算我哪门子姐姐,不同父不同母的,当得起我的姐姐吗?”
虽然那一刻,她的确有些可怜她。
但这关她什么事呢?
她受过的苦,比她多了去了。
江夏皇不郁听她们斗嘴说这些没用的,语气冷淡的打断上官兴,“你说她是上官嫣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上官嫣儿他见过,同如今的上官夫人长的并不一样。
但不排除她易了容。
“皇上既感兴趣,那臣女就说了。”
上官兴也不卖关子,“臣女调查过,当年上官嫣儿自缢之后,其父母兄长也先后莫名死亡,上官府随即乱作一团。”
“换句话说,并无人为其处理身后之事,而臣女也确没查到她死亡后的任何消息,她消失的似乎也太干净了些,没有一点踪迹可查。”
她看了眼面色惨白的落青,“想必上官府众人的悲惨结局,同这位落青姑娘有些关系吧?”
阖府上下,除了她无一不是死于非命,这也是她将重点调查目标,放在她身上的原因所在。
这个庶女,不简单。
上官嫣儿脸色冷沉了几分。
她倒是小看了上官青。
趁着她死,竟灭了上官府一门。
落青微微垂眸,神色漠然。
上官兴也没有等她回答的意思,“因为我一直在查上官青,对上官嫣儿只是顺带,所以并不知她其实是假死脱身,直到方才在围场中听到她说的话,这才有了怀疑……”
原来,在元鹤召唤野兽,对付江夏皇之时,上官夫人也在围场有了行动。
她为了拖住里面的人,让其不能及时驰援江夏皇,先是刻意模仿雀鹰的叫声,将其引了过去,然后又放任上官娥被雀鹰攻击,并发出呼救。
而苏倾暖几人也确实如她所料,被拖了一时半刻。
“在围场,上官夫人曾说过一句话,是对上官娥说的。”
“她说,那人是上官娥的生身父亲……”
说到这里,上官兴颇有深意的翘了下唇角,“算一算上官娥的年龄,那个时候,能让元鹤做父亲的人,也只有上官嫣儿了吧?
“你们二人虽然并未成婚,却早已暗通款曲,有个女儿也没什么奇怪的。”
她闺房内那条暗道,便是两人私相授受的证明。
不是没怀疑是她元鹤的其他女人,但以当年上官嫣儿的重要性,他怕是没这个胆子,让别人为他生下女儿。
“所以,臣女怀疑,她其实就是上官嫣儿,隐姓埋名潜藏在上官府,就是为了寻求机会,伺机行动。”
当然,还有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她就不提了。
比如她忽然想到,她在暗道中发现过上官嫣儿的字迹,同上官夫人确有些神似。
再比如但那一年,初到上官府之时,她对上官府的熟悉程度,甚至比上官荻还要高。
怀疑一旦产生,往日里那些一直被忽略的细节,便纷纷冒了出来。
所以她迅速下了判断。
众人听得半信半疑,看向上官夫人的眼神愈发惊疑。
这话要是旁人说出来,他们高低都信了。
可那人是上官兴。
且不提她同上官娥母女之间众人皆知的矛盾,单单就是她这个人,就是个不靠谱的。
一个自来没规没矩,没大没小的狂妄丫头,从她嘴里说出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苏倾暖知道,上官兴是比他们提早发现了上官夫人,所以才有幸目睹了那场有预谋的苦肉计。
只不过苦肉计的主角儿不是她自己,而是上官娥。
她知道上官兴没说假话,毕竟她赶到后看到的场面,也的确如此——
受伤的只有上官娥一个人。
上官夫人不以为然的抬眸,“所以呢?”
她纤纤食指指向元鹤,“就因为他,是娥儿的生父,我就是上官嫣儿了?”
元鹤浑身一震。
她真的承认了。
可他什么时候有个女儿,怎么不知道?
嫣儿她——
也许旁人还有怀疑,可他知道,她就是她。
她真的没死,还来帮他了。
上官兴不耐的撇了下唇,“怎么,你就这么希望,是别的女人为他生儿育女?”
“有你这么个才智双绝的大美人陪在身边,他还能瞧的上别人?”
虽然更重要的是,苏钰在和今上在争夺太子之位,他必然不会落下什么把柄让人诟病,尤其是私生活方面。
她猜测,怕是连上官娥的出生,应该也只是她一个人的决定,元鹤未必知道。
也不知是哪句话取悦了上官夫人,她眼眸里浮出了几分愉悦,“你倒是聪明。”
没否认,也没承认。
众人一脸懵。
所以,她到底是不是啊?
“你愿不愿意承认,一点不关我的事。”
上官兴摆摆手,失了兴趣一般,“左右这案子,同我也没什么干系。”
答案她已经知道了。
她都是杀人凶手了,死罪已经难逃,是不是上官嫣儿,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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