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伯胤闻言心中就是一沉。
竟然是摩托队的,这帮人个个心狠手辣,直接隶属于北五省陆军总司令部,专门负责缉拿、围剿重犯。
他们两人一组,全是精良的美式装备,速度甚至可以赶超林夕曾经乘坐的那种吐着白烟的火车。
在这片大地上,摩托队倏忽来去,神出鬼没,令人无处躲藏,防不胜防。
萧伯胤回头看了一眼林夕,见她脸上没有任何不安的表情,一颗心竟也奇迹般安静下来。
“从哪来?往哪去?”一个人懒洋洋的问。
“长官,我们刚刚从城里出来,准备去榆城投亲的,我们……已经接受过检查了。”萧伯胤陪着笑:“天色本来就很晚了,那边又有急事,还请通融通融啊。”
说话间,手里一摞子大洋已经塞了过去。
那个头子模样的人却一抬手把萧伯胤的手挡了回来:“咱们也等着回去交差呢,大帅府的小妾卷款私逃,曾大帅大为光火,正在全城缉拿,凡是携带大量金银细软以及大洋的,都要带回城里仔细盘查。”
完了。
萧伯胤尽管强自镇定,手心却已经开始沁出冷汗。
另外一边的萧竹瑾惊呼了一声,两个摩托队的队员立即“刷”的一下围了过来,一个人甚至“喀拉”一声拉动了枪栓,另一个人的手则放在腰刀刀柄上。
气氛变得一触即发。
萧锦钰小心翼翼看了萧竹瑾一眼:“对不起,姐姐,踩着你了吧,疼不疼?”
“没事,就是突然被你踩到,吓了我一跳。”萧竹瑾怯怯回答。
几个原本围拢过来的人一听,又都折了回去。
林夕给了萧锦钰一个赞赏的微笑,小弟这一份急智真不像个才八岁的孩子,而萧竹瑾则面露惭色看着林夕讷讷无言。
林夕安抚的拍拍她手背,继续垂着头漠不关心摆弄手指。
“咱们就是带多了些粮食。曾大帅跟那边在凤莱城连年开战,咱这小老百姓真的心惊肉跳,所以小老儿想趁着现在还算太平,多弄点粮食去北边榆城投亲。”
萧伯胤尽管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可还是搓着手极尽卑谦的陪着笑。
一袋子一袋子的米被打开,摩托队的人检查得很仔细,萧伯胤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不就是要他的祝由术吗?他就用性命威胁他们必须放过自己的孩子,在他长衫里面,还藏着一把防身用的弹簧刀。
可是令他惊讶的是,几袋子白米几乎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却真的只是白米。
“这里面是什么?”摩托队头领眼睛闪着森冷的光芒,手中唐刀轻轻敲着三个大樟木箱子,发出令人心颤的“笃笃笃”的声音。
两个队员用上了刺刀的56式对准车夫:“抬下来!”
两个车夫费力抬起木箱子,放在地上发出“咚”的声音,宛若砸在人心上。
“是……是书籍,是家父留给犬子的书。”秋风萧杀,萧伯胤后背的长衫却几乎被冷汗浸透。
箱子被打开,里面果然是一层书籍,萧伯胤悄悄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长官,您看,真的……真的只是书。”
“哼!书?书会这么沉?你是不是当我们摩托队的人都是傻瓜?给我仔细好好的查!”
“王队,下面果然不是书!”一个人大声叫着。
立刻又是一阵“嘁哩喀嚓”拉动枪栓的声音,黑洞洞的枪口,明晃晃的刺刀对着萧家众人。
“下面是黄金还是大洋?”那王队如今脸上连最初的一丝假笑都已经欠奉,只有阴森和嗜血。
“……呃,是……是……砖头。”糗大了!
“砖……砖头?”
王队长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步跨过去,果然,在三个大樟木箱子下面,是码得整整齐齐一摞摞的红砖。
“爸爸,您就跟长官说了实话吧,咱们怕有人抢粮食,所以悄悄在书下面藏了砖头,要是有人抢咱们的粮食,咱就跟他们拼命!”
萧锦钰还带着童稚的声音突然在夜风中响起。
“长官,我们不是坏人,手无寸铁的百姓,真的没别的办法啊!”萧锦钰对着王队长可怜巴巴的说着,一点也不害怕那闪着寒光的刺刀。
“是啊,长官,不敢说,是怕您没收这些砖头,听说去榆城路上不太平,我们还指望着它防身呢!”萧伯胤赶紧解释着,一颗狂跳的心总算回到原来的位置。
他现在是喜忧半参,喜的是,总算可以顺利过关,大帅府的小妾跑路不会带着半车砖头吧?忧的是那些金条、大洋全都没了,他们以后生活何以为继?
这个念头只一闪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他就算做个走方郎中,也肯定不会叫几个孩子挨饿。
有一身的医术,就算不能大富大贵,起码也饿不死他们。
王队长犹不甘心的将手中电筒逐个从他们每个人脸上扫过。
一对老年夫妇,那妇人并不符合司令那边说的柳莲特征,他们倒是的确带着个男孩,可这孩子起码有十三四岁的身高,怎么也不像七八岁,两个女娃子脸色蜡黄,全都是齐耳短发,样子也有些难看。
还以为加官进爵的机会凭空掉到自己面前了。
王队长顿时兴致索然,挥挥手:“滚吧!”
他身边一个原本斗志昂扬的摩托队队员也如同泄了气的皮球。
想想还是心有不甘,一把抢走了萧伯胤手里那摞子大洋:“妈的,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好勒!谢老总,谢长官。”萧伯胤继续点头哈腰,目送着十多辆摩托车绝尘而去,才抹着额头上的冷汗,转身上了车。
林夕对赶车的三个车夫说道:“一人再加三块大洋,我们改道去白水城。”
白水城跟榆城,完全不在一个路线上,要向回赶一段路程,然后调转方向去东北。
三块大洋加上原本的两块总共就是五块,这一笔巨款着实让三个原本想要打退堂鼓的车夫变得激动无比。
五块大洋啊!
要知道,咱们主席当年做图书管理员那会,一个月也才赚八块大洋,有时候还会被拖欠。
干了!
三个车夫吆喝着牲口,精神抖擞重新上路。
此后,林夕的话被三个车夫奉为圭臬。
可坐在车上的萧伯胤却犯了难:又一人加三块大洋,可如今原本一人的两块大洋,他都不知道去哪里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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