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清凉,泰晤河在银色的月光下静静流淌。
远方,山顶上的狮宫金碧辉煌。
晚宴设在狮宫的琥珀厅。
雕花长廊正对着宫廷园林,烛光映照着盛放的秋水仙,墙上饰有琥珀与豪华挂毯。
这座以红色与金色染料著称的宫殿,便是金狮王室用以举行重要仪式的场所,对于宾客有着严苛、繁琐的着装要求。
在以享乐主义闻名于世的爱神信徒的大力推行下,这世界的服饰风格意外的时尚与华丽。
女装有束腰连衣裙、鲸骨裙撑曳地裙、蕾边刺绣礼裙……已发展至文艺复兴时期。
男装则必须严格按照爵位穿戴礼装,如军礼装、贵族斗篷、丝绒外套等。
叶芝换上一身镶嵌珍珠的红色绸缎斗篷,内搭银色甲胄,并在斗篷上佩戴金羊毛勋章,在落地镜前调整领口,确保礼节合乎规范,这才在腰间挂上剑鞘。
为了今日的皇家晚宴,伯爵盛装出席,令一众侍女看红了脸。
叶芝本就样貌堂堂,再加人靠衣装,此时英姿不凡,神采飞扬。
钻牙点评道:“和古时候那些被神祇相中的美男子有的一比。”
众所周知,在古希腊当美男子是个高危职业,一不小心就沟子不保。
叶芝轻咳一声,吩咐管家去准备马车,让弗卡斯与自己一起前往狮宫。
月光皎洁。
马车穿过薄雾笼罩着的伦都桥,随后抵达宴会厅前的中庭。
庭院里站立着侍女与乐手,迎接宾客的管弦乐曲飘扬在夜色当中。
几名骑士与贵族聚在一起议论。
当饰有伯朗第家徽的马车到来之际,所有的目光均汇聚而来。
“瞧见那马车的主人了吗?伯朗第家的叶芝,竞技大会上连夺三冠的人物!”
“陛下的心腹,又这么年轻,将来加封公爵,我也不会意外。”
“公爵?这不太可能吧……”
晋升五环之后,叶芝的五感更为敏锐,压低的议论也避不过他的感知。
在场只有一股大师级的气息,才能入得了叶芝的法眼。
御前骑士,柯林。
听闻叶芝到来,柯林亲自前来迎接,邀请叶芝进入主厅。
柯林向来代表着国王的立场,换言之,叶芝是被国王邀请进入大厅。
这份殊荣,在所有宾客中是独一份。
众人向叶芝的背影,投去或羡艳、或疑虑、或深思的目光。
叶芝竟有资格让御前骑士亲来迎接?
他与陛下的私交,比想象的更为亲近?
叶芝的立场难道是支持皇女殿下?他不怕同时得罪兰尼斯特与维克家族?
种种疑问,出现在众人的脑海。
今天晚宴上有多名公爵出席,外加猩红结社覆灭的消息,逐渐流传。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场晚宴中必定会有大事发生……
庭院里湿漉漉的秋风带着寒意,在这浓重的夜色里,一场极尽奢华的晚宴,徐徐拉开帷幕。
水晶吊灯照耀富丽堂皇的大厅。
数十张长条形餐桌上摆放银质餐具、鲜花、餐盘面包。宫廷乐手与吟游诗人在大厅二层演奏着入席曲调,空气里飘浮着馥郁酒香与珍馐香味。
宾客们盛装出席,宛如趾高气昂的天鹅与开屏的孔雀。
凡俗的食物虽无法提供法力,却能提供身躯与战技所需的能量。出于食飨师的兴趣,叶芝看过用料清单,这场宴会共动用了三十头牛、三百只羊、二十只孔雀、两千只鸡、上万颗鸡蛋……尽显中世纪的铺张奢华。
除了凡俗食物,宴会上还有专业食飨师烹饪的超凡美食,如双足火飞龙馅饼、蜂蜜电鱼派、灯笼柠檬蛋糕……这些超凡食物提供的营养,是凡俗食物的数倍,深受骑士的喜爱。
“伯爵大人,要来点葡萄酒吗?”
美貌侍女穿着白色露肩衫,下穿红色曳地长裙,手托银盘,对着叶芝温柔的微笑。
“两杯。”
一袭男装的茱恩·兰尼斯特取下两杯葡萄酒,对着侍女好看地笑了笑。
“谢谢。”
茱恩的男装扮相是领先时代的,笑容英姿飒爽,不由让侍女心头荡漾,低下娇红的脸颊,轻声道退。
随后,茱恩饮着葡萄酒,同时将另一杯酒递向叶芝,挑了挑眉,仿佛说不喝不给兄弟面子。
叶芝接过高脚杯,摆出“了不起的盖茨比”同款姿势。
茱恩愣了一下,心说这家伙还挺有气场。
这种气场,茱恩只在与她父亲相似的五环英雄上领略过,不由猜想,叶芝难道已经晋升五环?
旋即,茱恩摇了摇头,为自己的猜想哑然失笑。
叶芝晋升四环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可能再次突破!
“我已经听说,血蛛公伏诛,猩红结社覆灭的事情了。”
茱恩收敛笑意,一本正经,传讯道:
“你应该也参与进这次会战当中了吧?”
叶芝默认下来,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茱恩轻轻舒了口气:“没,我只是想向你确认一遍,现在看来,血族的威胁算是正式解除……现在以陛下的威望,再没人能反对他了。”
叶芝微微颔首,轻叹道:“只可惜啊……”
“可惜什么?”茱恩不解道。
叶芝沉默片刻,正欲开口。
“嘣——”
只听见大竖琴的音符出现错误,凭着过人听觉,叶芝向乐师的方向投去目光。
衣着华丽长裙的宫廷乐师,容貌姣好,纤纤长指拨动大竖琴,眸中倒映出一身银甲的叶芝,含羞地低下螓首,一字肩的雪颈已弥漫浅浅绯红。
茱恩抱臂,沉吟片刻,斜睨叶芝道:
“她难不成是故意弹错……为的,是想引起你注意?”
叶芝:“……”
只有吟游诗人会留意弹错的音符,这很合理!
这时,响起高亢的进场乐曲。
在廷臣的前后拥簇下,身形伟岸的狮心王,身披雍容华贵的王袍,威风凛凛,缓步走入宴会厅。
在狮心王的身旁,还跟随着一位身穿雪白露肩长裙,戴着钻石项链与红宝石冠冕,金发碧眼的美丽少女。
皇女特蕾莎的体态宛如天鹅,不知为何,目光定格在叶芝的身上,仔细审视着,旋即眼神闪躲。
在场所有宾客,连同叶芝在内,一起低头以示尊敬。
狮心王威严的目光巡视过大厅,缓缓道:
“今日的晚宴,是为了庆祝……血族的阴谋正式瓦解,金狮的荣光与日同辉。”
这一句话,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让部分贵族的眼神产生动摇与惊色。
“各位,请入席!
狮心王向着诸位贵族伸手,豪迈道:
“我特命吟游诗人将近日来的事迹谱写成了诗篇——请诸位,与我一同饮酒,倾听英雄的凯歌,尽享胜利的甘甜!”
顷刻,宴会里的乐曲更为热烈与高亢。
众人瞩目之下,狮心王招手呼唤道:
“叶芝,你坐到我身边来!”
叶芝怔了怔,他身旁的茱恩也有些诧异。
旋即,在有些微妙的气氛里,众人注视着叶芝缓步走到国王身旁的位置落座,心思各异。
宴会的席位顺序有着严格的礼仪规范,越靠近国王的位置,越能体现宾客的尊贵与受国王的信任。叶芝的位置被设在国王的右手侧,位于皇女与柯林的中间。
这位置的含义深远,老国王偏偏让叶芝落座,不得不引人深思。
即便是久受国王信任的军事总管威廉,位置也屈于叶芝之后,但是他并不嫉妒……威廉与叶芝一同参与了捣毁血族地下城的行动,又是为数不多提前知道国王决定的心腹之一。
此时,他看向叶芝的眼神里,带着尊敬与钦佩。
露出相同神态的贵族,不在少数,托马斯公爵之子加尔文便是其一。
“父亲,叶芝伯爵在这次事件里居功至伟……我也该向叶芝伯爵学习,为王国与人民排忧解难!”
加尔文一身骑士甲胄,看向身旁闷头吃着黄油面包的托马斯,正色道。
托马斯的动作一顿,咽下油腻的面包,低沉道:
“叶芝的崛起,意味着他在北部行省的扩张,于我们不利……”
“那就在战场上见真章。”加尔文目光坚决,道,“不论是输还是赢,公正都会属于秉持美德的骑士!”
托马斯一生隐忍,城府极深。
他凝视着诚实耿直的加尔文,仿佛遇见到北部行省的格局变换,释然地笑了笑:
“你说得对…不论施展什么手段,终归得在战场上一决高下!”
叶芝的兄长,威尔逊·伯朗第同样参加了此次宴会。
他坐在相隔主位较远的餐桌旁,注视着视角上方的叶芝,胸口像堵了一块石头。
伯爵夫人留意到威尔逊复杂的脸色,在桌下握住他的手,轻声道:
“高兴点,威尔逊,你的兄弟受国王信任,这是伯朗第家族的荣耀。”
“我的确为他高兴,我只是没想过,我们的差距竟变得这么遥远……”
威尔逊不再言语,摇了摇头,端起红酒杯默默地饮酒。
一道道餐点由侍女分别送往数十张餐桌,烧烤野味、煎炸海鱼、蛋奶甜品……食材经由宫廷大厨之手变作一道道艺术品,每道菜都动用价值不菲的香料。
南大陆的巫师认为,香料有助于滋养人的灵魂,即便是对超凡者也有益处。藏红花、胡椒、丁香等外域香料还被时常用于魔药制作,如黄金般珍贵,而在宴会中用之不竭。
宴会的席间,惯例有表演助兴。
本该由弄臣莫尔莫上演“变形术”的滑稽桥段。他擅长变形成一只巨大的豚鼠,以脚踩圆球取乐宾客。
然而这一次,狮心王亲自站起身来,迈步走至宴会中央。
“来人,取我的剑来!”
他已有几分醉意,身上的气概愈发豪迈。
很快,有骑士捧着一个木盒,盒中放置镶嵌红宝石的精美剑鞘。
狮心王虚眯着双目,又喝令道:
“拿酒来!”
女侍跪在狮心王的面前,递上玉器装着的葡萄美酒。
锵——
狮心王将美酒一饮而尽,拔出寒光闪闪的佩剑。
所有的乐曲刹那间停止,琥珀厅内噤若寒蝉。
乐师与宾客紧张不安地注视着国王。
却见老国王哈哈大笑:
“今日高兴,就由我来吟诗助兴——”
“奏乐!”
紧张的气氛稍加缓解,高亢的乐曲不断盘旋。
狮心王手持利剑,醉眼微红,迈步在大厅里巡视。
当着面沉如水的兰尼斯特公爵、阿尔巴公爵等人走过,狮心王朗声念道:
“客自海外归,曾见沙漠古国;
“有石像半毁,唯余巨腿,
“蹲立沙砾间。像头旁落,
“半遭沙埋,但人面依然可畏,
“那冷笑,那发号施令的高傲,
“足见雕匠看透了主人的内心,
“才把那石头刻得神情维肖,
“而刻像的手和像主的心早成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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