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被坐实了,齐烨是夔牛转世,他是电,他是光,他是唯一的神话。
但是吧,传言归传言,抵不过百姓的认知。
百姓们有一个很朴素的认知,几百数千年来,都是这样的,这个认识就是,是牛,你特么就得犁地,甭管你是不是世子,甭管会不会放电放光。
因此,谣言又被百姓们“润色”了不少。
比如,幽王府世子殿下总是出城,月圆时,化身夔牛疯狂犁地。
比如,幽王府世子不爱钱财更不爱美色,就爱母牛,在城里溜达的时候,见到母牛的时候都走不动道。
比如,幽王府世子不吃肉,不喝酒,就喜欢在府中咔咔炫草,必须是新鲜的水草,一顿就要吃好几担。
比如,南地那么多良田,都是幽王府世子犁出来的,所以南地世家都服他,谁不服谁就没地种,谁不让他犁地,他就召唤闪电劈谁。
比如,世子殿下为什么受到宫中重用,因为他犁地犁的好啊,地就是百姓的天呐。
住在秦府的齐烨,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他现在无比的懊悔,懊悔听龚信的建议,为了不让人猜测火药弩的“成分”,给自己的“身份”镀上了一层神话色彩。
本来就闹心,一个让齐烨更闹心的人来拜会了,坐船来的,东庆道舟师一把手,肖浈江。
七条船,上千人,气势汹汹,停靠在了虎城港口。
包括齐烨在内,倒是没人紧张。
舟师战船根本没什么远程攻击的手段,船弩也好长弓也罢,射程有限,想要找茬还得上岸入城,上岸入城,都不用手持火药弩的司卫出手,史恭带着手下就能搞定他们。
肖浈江不是来找茬,而是来通知的,和上次一样,就带俩亲随,来到秦府外拜访齐烨,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和上一次不同,肖浈江穿着甲胄,海战时所穿的轻甲。
入了府,坐在了正堂,肖浈江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齐烨这才露面。
不是故意晾着这位舟师府帅,齐烨真的在忙。
为了制造火药并且遮掩耳目,齐烨以“慈善”为名,免费给百姓诊病,将城中大部分药铺和医馆都收购了,刚才正在和季元思清点“药材”。
齐烨进去后,肖浈江手里正抱着一只猫抚摸,也不知是什么品种的,很肥,没有任何杂色,以前是秦家小姐少爷们养的。
秦家人被抓了,和这些小动物没关系,不离开就养着,无所谓的事。
齐烨略微诧异,没想到肖浈江还挺喜欢小动物。
除了齐烨外,季元思、喻斌、月泉,都在门外候着。
肖浈江好歹是武将,万一翻脸了,至少喻斌和月泉能够冲进来呼死他,至于旺仔,旺仔和阿卓跟着公输甲调配火药去了。
见了齐烨,肖浈江放下大肥猫,起身施礼,不过这次不是军礼了,而是常礼。
“耀武扬威来了。”
齐烨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坐下后翘起二郎腿:“穿着甲胄,带着军伍,乘船而来,乘战船而来,平常肖将军出门就这么大的排场吗,好威风啊。”
肖浈江也不恼怒:“军令在身。”
“军令?!”齐烨瞳孔猛地一缩:“什么军令,谁下的军令。”
“大帅下的军令。”
肖浈江微微一笑:“殿下以雷霆手段入了虎城,城中海商无数,加之秦家人也悉数被捉,难道殿下就未听闻过私掠船入夏前后会袭扰之事。”
“当然知道。”
齐烨望着肖浈江那笑眯眯的样子就没来由感到一阵厌恶,冷笑连连。
“明白了,做样子走过场呗,让百姓以为你们真的去剿匪了。”
“殿下误会了,舟师乘船出营,是为杀贼,听闻莒城正东有多处无名岛屿,私掠船贼人盘踞多年,末将率麾下前去剿匪。”
话音落,门口的季元思下意识叫道:“不准去!”
肖浈江循声望去,笑意渐浓。
再看齐烨,面色阴沉如水。
喻斌和月泉的脸色也不好看,就等齐烨一声令下。
齐烨久不做声,凝望着肖浈江,满腔恨意,不是怒,只是恨,恨不得将肖浈江大卸八块。
根据秦家人与单跃石所说,会有一伙瀛贼私掠船前往虎城与莒城中间海岸线的某一处,大概位置已经弄清楚了,而这伙私掠船的据点就在肖浈江所说的那片岛屿上。
为此,齐烨做好了伏击的准备,三日之后,大家夜晚动身,阿卓带着人上船,齐烨带着人在海岸上伏击,如果计划顺利的话,瀛贼不算多,至多五百人左右的私掠船瀛贼一个都跑不了,要是运气能再好一些的话,说不定还能缴获几艘战船。
单跃石和秦家人能知道这伙瀛贼的活动范围和时间以及路线,那么作为东庆道舟师府帅的肖浈江,又如何能不知。
肖浈江不但知道,他还知道秦家人与单跃石也知道,更知道秦家人与单跃石告知了齐烨。
现在肖浈江说去剿匪,可想而知,剿匪是假,通风报信是真。
去了后,告知私掠船齐烨设伏了,让它们别去,或过几天再去别的地方,等舟师回来后,就说没见到私掠船,或是说全歼了,反正也无从考证。
“肖浈江啊肖浈江。”
久久沉默的齐烨收回了目光,望向屋外的青天白日:“到底是什么样的代价,令你出卖了灵魂,出卖了你家族世世代代的荣誉,出卖了你作为军人的荣耀,出卖了你作为一个人的良心?”
摇了摇头,齐烨长叹一声。
国仇家恨,很多时候令人悲伤与痛苦的,并非是敌人的残忍,而是那些自己曾经的同胞,自己曾经的同族,他们的出卖,他们递出的背叛之刃,有时,助纣为虐更加令人痛恨。
“末将不知殿下何意,舟师杀贼剿匪,难不成还有错吗。”
“早不杀,晚不杀,偏偏我占了虎城,偏偏我夺了三艘海船,偏偏我准备…罢了,明人不说暗话。”
齐烨顿感心累无比:“你知道吗,我有一个黑名单,上面有着很多很多要杀的人,你并不在第一页,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恭喜你,你上榜了第一页。”
齐烨这一番话说的,看似失去了理智,明面上翻脸了,实际上也是无奈之举,先翻脸的不是他,是肖浈江。
肖浈江就是来挑衅的,就是告知齐烨,他在保护“瀛贼”,只是话说的没那么直白罢了。
既然肖浈江都这么做了,齐烨说这一番话,说要肖浈江死,其实也无关痛痒,因为肖浈江本就知道齐烨一旦找到机会肯定会搞他。
“末将有失,大人问责就是,末将有错,兵部夺兵符就是,末将有罪,兵部治罪就好。”
肖浈江依旧是那副微笑的模样:“可殿下要杀本将,何来的因由?”
“你不觉得累吗,这样说话,这样做人,这样昧着良心的活着,你一点都不累吗?”
齐烨很好奇,无比的好奇:“如果你爹还活着,如果你死后能见到你的祖上,你会脸红吗,你会羞愧吗!”
“殿下,似是管的有些宽了。”肖浈江的面色也阴沉了下来:“末将如何…”
“放肆!”
“砰”的一声,齐烨一拳头砸在了旁边的小桌上:“不要忘了,本世子还兼着讨逆前军大都督及兵部右侍郎的职位,我现在将你剁碎了喂狗,你能如何,你舟师能如何,难道你东庆道舟师营还敢全部上船找厉良玉造反不成!”
门外,已是站满了司卫,杀气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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