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森中尉似乎瞧出一丝端倪,但他什么也没说。
来不及拆除浮桥,干脆用火药爆破。辎重队最不缺火药,浮桥之上有数处炸点,随时可以引爆。
温特斯带领科林百人队的残兵断后,他在桥头布置了最后的车垒。
他没有贸然炸毁浮桥,这条横跨冥河的补给线干系重大,炸毁它很可能是给前方的帕拉图人判死刑。
温特斯在等待赫德人最后的进攻。
……
晨光展露,万里无云,天空呈现出一种苍蓝色。
这是适合杀戮的好日子。
正在排兵布阵的阿拉里克逐渐察觉出异样。
从西侧山坡向下望去,帕拉图人的军营了无生气,土墙后也看不到人影。
故弄玄虚?还是两腿佬逃了?
可远处那座浮桥还好好地横在冥河上。若是逃跑,为何不烧毁浮桥?
千夫长唤来侦骑,可哨塔对敌营异状的原因也一无所知。
“无论两腿佬有何打算。”阿拉里克下定决心:“今日一定破营!”
……
桥头车垒上,温特斯望见山坡上的赫德人动了起来。
不再分头出击、轮番上阵,而是所有赫德骑兵一齐发动。
看来赫德人已经不准备再消耗守军,他们要一锤定音。
“你们先走。”温特斯命令其他人。
士兵们敬礼,转身跑向河对岸。
温特斯想等到最后一刻。
赫德人的骑兵越来越近,转眼间已冲下山坡。
温特斯跳下车垒,骑着强运奔向第一个爆破点。
保留的火药捻有点长,温特斯稍微估算时间后,挥刀将火药捻砍断一半。
越到这个时候,他反而愈发不慌不忙。
赫德骑兵此刻已突破营墙。
“那个会说大陆语的赫德蛮子恐怕要气死了。”温特斯这样想着,点燃了火药捻。
裹缠在麻绳里的药捻开始“嘶嘶”燃烧。
温特斯踩住马镫,跃上鞍子,刚准备去下一处爆破点,却看到安德烈朝他狂奔而来。
“这是要干什么?”温特斯不解。
他挥手示意安德烈离开,安德烈却无视手势继续靠近。
温特斯看到安德烈的嘴巴大张,似乎在高喊。
可西风呼啸,他根本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直到距离拉近,逆风而来的喊声才散碎地传入他的耳朵。
“别……”
“炸……”
温特斯回头一看,神色大变,滚鞍下马,挥刀将正在嘶嘶作响的火药捻砍断。
砍断后,他还不放心似的,将还没烧光的火药捻踢进河里。
在他身后,刚刚突破营墙的赫德骑兵尽数撤离,背靠大营重新集结。
山坡棱线上,出现一个又一个骑兵剪影。
来者从反斜面突然跃上棱线,仿佛是龙牙兵从泥土中钻出。
温特斯不知道是敌是友,但从赫德人如临大敌的姿态判断,肯定是赫德人的敌人。
营墙前的赫德骑兵集结完毕后,朝着陌生骑兵发起冲锋,一开始便是全速。
山棱上的陌生骑兵始动,却是控制着马速,开始小步慢跑。
回到大营的温特斯这时才看清,来的陌生骑兵清一色长筒硬靴、黑色胸甲、莫里翁头盔。
赫德骑兵一拥而上,士兵跟着十夫长,十夫长跟着百夫长,百夫长跟着千夫长,几乎没有阵型可言。
而陌生黑甲骑兵的阵列却在小跑中逐渐成型。
他们以九排横列迎战,最前方由五名骑兵引导。
温特斯从未见过哪支骑兵能将步伐控制的如此精确。
黑甲骑兵前后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为左右距离的三倍。
于是五百余名骑兵的整体队列,横向宽度便是纵向宽度的两倍。
明明黑甲骑兵压制着马速,然而他们给人带来的震慑却远超过纵马奔驰的赫德人。
阿拉里克高举长矛,大声疾呼,冲在最前方。
再懦弱的赫德人看到豪格科塔此刻的模样,心中也会涌出勇气。
阿拉里克从未料到此刻会有这样一支敌人援军。
无论如何,这支援军就不该出现在这里,然而他们还是来了。
好在黑甲骑兵人数并不多。先解决援军,再回头攻打营寨,他依然能取得一场光辉的胜利。
“来啊!来啊!天神的子孙!”阿拉里克狂呼:“我们怎么会打输骑战?”
对面的黑甲骑兵也开始提速。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两个文明,两种骑兵,即将对撞。
阿拉里克俯在马背上,手中的长矛拼命向前伸。骑兵对冲,兵器越靠近敌人越有优势。
其他赫德骑兵也同样如此。
没有骑矛的赫德人主动减慢马速,留在后列,准备对冲后的肉搏战。
双方间距只剩几个马身,此时阿拉里克才惊讶地发现,黑甲骑兵手中握着的,既不是长矛、也不是刀剑。
他们统统双持两把怪模样的短铳。
“单手怎么放枪?”阿拉里克不解。
但时间已经来不及思考。
“咔哒!”
火星闪过,然后是红光、硝烟和枪响。
一连串的枪响。
是簧轮枪!
逼近到不能再近的距离时,前两排黑甲骑兵扣下扳机。
阿拉里克只感觉胯下、胸口一热,滚烫的鲜血从两处伤口喷涌而出。
前排的赫德骑兵超过半数坠马。
黑甲骑兵或是从靴中拔出另一杆短铳,或是干脆舍弃短铳,改用页锤、军刀肉搏。
硝烟、枪声和惨叫中,两股骑兵展开厮杀。
阿拉里克先是坠马,又被后面的赫德骑兵连番踩踏,已是濒死。
其实即便不被踩踏,胯下和胸口的两处伤口也够夺走他的姓名。
他的力量和精神在迅速流逝,临死前最后一刻,他心中只有不甘和疑惑。
“我没到三十岁就已经是千夫长,我怎么会这样早死呢?”
赫德诸部中最了解草原之外的一切的塔尔·阿拉里克——雄鹰暴雨,在无尽的悲伤中溘然长逝,享年二十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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