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液里的空气是哪儿来的?”
卡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空气里除了氧气和二氧化碳,还有什么?”
“氮气。”
“氮气无法用于呼吸,也就没办法和血液结合,不是都通过呼吸吐出体外了吗?”
卡维再次打断了提问,小心翼翼地帮詹韦一起取出卡尔的双肺,用小刀小心切开后说道:“两肺呈现暗红色,胸膜没有问题很光滑,但肺里却有大量粉红色泡沫状液体流出。”
“肺水肿?”
“对。”卡维继续解释道,“因为心脏已经无法工作,左心室无法向外泵血,导致血液淤积在肺部。这种压力迫使血液进入肺泡中,和肺泡里刚吸入的气体混合后形成泡沫。”
“所以死因是因为血管内的空气气泡分割血管,导致组织器官缺氧?”
“是的。”卡维让人佩昂放下手里的工作,帮忙做病理切片,“做三个位置,心脏的心肌、肺泡,以及肝脏小血管管腔。”
“好。”
“刚才我们谈到氮气,有没有可能空气是被人恶意注射进身体里的呢?”
卡维摇摇头:“谁会往这么一位身高马大的年轻人的血管里注射空气呢,有这闲工夫,直接下毒不好么。而且想要从皮表找到血管没那么容易,就连最熟练的护士也很少有能一针找到尸体血管的。
你们再看他四肢和颈部皮肤,那些靠近体表的大血管处皮肤并没有针眼。况且,能轻松刺穿皮肤的注射器也不多见啊。”
“那这些气体是怎么来的?”
卡维看着佩昂和詹韦一起取下卡尔的肝脏,说道:“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什么可能性?”
“想象一下瓦特发明蒸汽机时的场景。”卡维没有直说。
“瓦特?蒸汽机?”
“卡维医生说的是烧水时产生的蒸汽顶开壶盖的那个场景吗?”
卡维摇摇头:“瓦特当时观察的是沸水,是水蒸气和壶盖的关系,而我们要观察的是水在烧沸之前的状态,看的是壶底。”
“壶底?”
以在场这些人的出身,就没多少人关心过这种日常小事,甚至这辈子都没碰过水壶。但是,他们没在家烧过水没碰过水壶,却在实验室用烧瓶烧过各种试剂。他们马上意识到卡维说的是水沸之前瓶底溢出的气泡,而这些气泡又是加热过程中空气在水中溶解度降低造成的。
“卡维医生要说的是溶解度的问题?”
“对。”
“可四季温度变化并不剧烈,即使早晚温差很大,也不至于溢出那么多空气啊。”
“不,当然不是温度,人类是恒温动物。”卡维一一检查了佩昂为肝、脾、肺和心肌制成的切片,然后依次放进显微镜,“想想病房外那台制冷机的原理。”
“改变气压?”
“是快速地改变气压。”
“可巴黎地势平坦,气压能怎么变化?又不是在短短几分钟内一口气从巴黎直接爬上阿尔卑斯山顶.”
詹韦、霍姆斯,以及其他医生都理解了原理,却无法将原理和现实相结合,反倒是一直都没参与讨论的兰德雷斯想到了问题的关键:“你们的思路反了,正常状态下的血液怎么可能溶解那么多气体。那显然是在不正常的状态下进入血液的,比如卡维说的矿工们。”
“矿洞里的高气压导致溶解度上升.可这里也没有矿洞啊。”
“死脑筋!是水!是塞纳河!”
“之前说他是旅行家?可能喜欢玩潜水吧,让自己长期处于高压状态,血液里溶解进大量气体。一旦快速离开高压环境,压力骤降,气体就会溢出。”
兰德雷斯看着刚取出第四根制备血管,忍不住点头对自己的技术表示赞赏:“但这种情况有一个前提,气体溢出必须是弥漫性的,也就是全身各处都有,包括最小最细的血管,不能仅限于心脏和大血管一处。这也是卡维要求你们做各脏器组织切片的原因。”
詹韦盯着显微镜,看着视野里的答案,兴奋不已:“小血管里确实有大量空泡。”
此时上午的解剖还在进行中,待五根血管取出后,进行清洗、剥离内膜、消毒、再清洗的准备流程。然后统一放入制冷机进行快速冷冻,最后进入真空箱升华干燥。
待一切都完成,上午的工作才算告一段落。
吃过午饭,稍作休息便要开始下午的工作,经过霍特筛选,由莱克斯和萧纳准备的尸体会源源不断地送进主宫医院。
整个准备工作持续到21日上午,紧张的时间也绷紧了所有人的神经。
而一早就离开医院的阿玛迪奥倒是慢慢恢复了平静。
半小时前,他的马车已经来到了库赛尔街24号。原本打算和玛蒂尔德公主从某个伤心往事聊起,慢慢聊到威尼西亚和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小东西,以及卡维的超强手术技巧.
算不上多圆滑,但至少话题转换会显得不那么突兀。
谁知才刚进玛蒂尔德的私人画室,这位精神饱受摧残的公主殿下就直接略过了所有前戏,将话题直接领向了终点:“奥斯塔公爵,你怎么来了?”
“额,我只是想.”阿玛迪奥看了眼公主的画板和远处的模特,心里咯噔了一下。
“有事儿待会儿说,我来介绍,这位是我的新模特,盖泽·克尼塞尔先生。”玛蒂尔德找找手,把人叫到了跟前,“别穿裤子了,待会儿还得脱,你不嫌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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