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像盛怒之下的猛虎,瞪着堵在前方的一行人:“还不快滚!”
哪怕刚才再口出狂言的人,见到曾府大管家这惊天一跪,也只能缴械投降,顺从地让开了道。
苏城拍了拍身上那身洗得发白的长服,牵着曾柔的手,步伐沉稳地踏进了曾家大门。
要说这当下人的,最先学的本事不是端茶送水,而是耳听八方。
门外所发生的事儿,脚步还没走过来,风早已把里面吹遍了。
所以曾柔他们一路上所见到的下人没一个敢上前阻拦的,甚至还有几个直接下跪叫起了“少主”。
曾府内部不是没再派出新人,甚至接二连三的会有武师提刀赶来。
可是当他们看到像条小狗一样跟在老者身后的大管家的时候,见风使舵的性子早就让其预感到了形势不对。
所以一开始摆出来的杀人气势,慢慢收敛起来。
老人不卑不亢,慢条斯文地一路朝前走着,根本看都不看他们。
事已至此,一开始还嘻哈嘲笑的曾家亲族们只能亲自上场。
危及关头,眼见泼天的富贵出现了动摇,即便让他们当下将曾柔剁成肉泥,都不待犹豫的。
曾一水,曾二男亲自提刀,曾家向来不学无术,但好在人多,不管是堂兄弟还是表姨表亲,一窝蜂地全都扛起家伙堵了出来。
曾柔见到这些动了杀意的亲戚有些害怕,却被苏城一把拉住手,呵斥道:“要守住自家的东西,你这心里得插进两把刀子,防备那贪心的狼!”
曾一水冷哼道:“老东西,识相点儿给我滚出去!我可是给过你面子的,你若是不要,休怪我连你那不成器的后辈一齐赶出去!”
苏楠怔住了,却依旧不敢说话。
老者微微一笑:“我带我家少主取回自家的东西,看谁敢拦着!”
曾二男指着曾柔说道:“她只不过是个女的有什么资格继承这些东西?留在我们这里还好歹姓曾,给了外人,可相当于白送了!”
苏城理都不理他,似乎在他眼里,老爷家这个成日里不学无术的二哥,简直就是垃圾!
曾二男气得骂娘,曾一水却是回怼道:
“老头,实话和你说了吧!你家这妮子将原本忠心于你们的伙计全都给赶了出去,现如今即便是底下的店铺也一水都是我这边的人。你想拿回资产,不可能吧!”
“我奉劝你老老实实回去拿你那份儿甜头,要是果真惹急了我等,信不信直接砍了你们几人都不待坐牢的?官府,柳家,现如今全都是我们的人,你要斗?你斗得过吗?一没人手二没证据的,简直是痴人说梦!”
苏城收手向后,昂首笑道:“谁痴人说梦还不一定呢!”
突然,有一队陌生人手持兵器头戴红巾冲进了曾府,在苏城身后停了下来。
曾一水定睛一瞧,乖乖,这不是自己前段时间赶走的下人们吗,怎么全都回来了?
感情好这苏城一早就开始聚拢人手,事情做得不声不响,还真没被觉察到。
曾家三兄弟当即想到了自己招来的下人,于是吆喝着许以重利,说是只要帮助他们度过这场难关必有重谢。
谢不谢,先不敢当。
若不是真正忠心,谁会愿意像曾柔身后站着的那帮人一样拼命啊。
再者说了,曾家这些猫腻外人哪个看得不清楚?
还委以重利?你本身就是鸠占鹊巢,有什么好自命不凡的?
一张满口银子的嘴虽然的确诓骗过来几个不怕死的,但大多数依旧选择观望,聪明人都不傻,此时立场最重要。
如是说曾家外族在前一刻人数还占优的话,此时反而成了大队人在包围着他们,原本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顿时冷下来三分。
双方就在这里僵持着,没过半柱香,突然有三五个伙计跑了进来,跪在曾一水身前报告道:
“大老爷,不好了!咱们在平原县各处的米铺、面铺、粮铺、布铺……几乎是所有的店面,在今早一窝蜂地冲进来许多人,不由分说,硬是要赶我们出去。现如今双方早就在店里打得不可开交,好几家门店的伙计更是一水地被哄了出去,帐簿什么的全都被抢了!”
“什么?”曾家外族大惊,不可置信地看向苏城,有几个性情冲动者,更是不由分说提刀冲了上去。
眼见曾府内部就要再次展开一场生死大战,这时,大批官差挤过来,将这群闹得整座平原县不得安宁的暴乱分子,一并拿下。
曾一水见官差抓人,简直猖狂至极,指着苏城的鼻子大笑道:“你完了!整个衙门都被我花钱疏通过,我当下又有你们老爷的日记傍身,可你却什么证据都没有。胆敢率众私闯民宅,我让你这群脑袋进水的家伙没一个好下场!”
与他一并这样想的,何止是曾家外族人?
还有闻讯赶来作证的刘家一伙人包括萧炎,以及坐在高高案衙之上,狂拍惊堂木的县太爷。
县太爷当然惊怒了!
怒的是在他管理的辖区,居然还有人敢聚众闹事。
惊的是这曾家三兄弟是白痴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提及送他银子的事儿,甚至扬言只要弄死这一老一少,回头再给他“一手掌”!
咱也不知道“一手掌”到底是个啥意思,但是他这个县太爷此时恨透了傻逼,以及为傻逼牵线搭桥的柳家人。
要不是底下衙役们呵斥住了曾家三兄弟,他都准备直接上去抽他们了!
办案子讲究个循序渐进,双方依次陈述事实。
曾家三兄弟一开始便跪了下来,痛哭一场后,将那三张曾柔父亲的亲笔日记承了上去,祈求官老爷迅速结案。
萧炎居然也出来作起了人证,述说自己在与曾老爷子谈生意时听到他表明过好几次这方面的意思。
接着更是大夸曾家三老及子嗣做生意有天赋,你看那人家算盘打得有多响?嘿,日上三竿才开门做生意,懂得体恤伙计,这是书中所讲的大德之人,古语有云,有德者居之……
县太爷当然是个表演行家,在府衙大堂之上,慷慨呈辞,说既然曾老爷子有意如此,那就该依着人家身前的意思来办!
苏城苏老爷子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几人演戏,直到对方口干舌燥以后,他提高嗓门质问道:“谁说我们没有证据的?”
说着吩咐身后伙计拿出数个箱子来。
打开一看,原来那里面是曾府以往生意的全部账簿备份,以及一应店铺的转让契约文书。
最主要的是那些契约文书,上面清清楚楚地写明了曾老爷将全部资产赠与老管家苏城。
额外,老人还拿出了一封信来。
上面是曾老爷在临终所写,既写了对自己女儿近日所举的失望,同时也写了对她未来如何掌控财产的担忧。
更是明确指出,自己那三个哥哥全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白眼狼,他思来想去,还是不能把资产寄放在他们名下。
如若自己身死,留给忠心于自己的苏城,让他为曾柔看着这些原本就是要送给她的嫁妆,才是正途。
哥哥们若来抢,就让他们抢吧!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给与曾柔锻炼,让她看清世间恶人。
信中最后还反复告诫道:“自己所有财产虽然都是曾柔的,但是与其留给她万贯家财,不如护佑她找到一个好的如意郎君。至于那个萧炎,外边恭儒,骨子里却满是奸滑,一定要让曾柔离开他!”
当这信件被朗声读出来之后,萧炎在黑脸,曾家三兄弟在黑脸,县太爷同样是黑脸离场。
整间府衙大厅瞬时沉默,隐隐只能听到一个少女的哭泣声。
“爹,原来你一直爱着我,从没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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