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驾回銮,历时三个多月的南巡才就此圆满落幕,沿途风景虽美,却也难掩归心似箭。清漪更是被诊出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然而一路上舟车劳顿,导致清漪一下马车便有些脚步虚浮,若不是身边得芷兰,怕是喜事变悲剧。
与此同时,吏部考核的奏折适时地呈到在了乾隆的御案之上。不出所料,因着方观承的极力推荐,乾隆的目光被那个熟悉的名字所吸引,随即,一道由直隶指挥同知平调至杭州知府的圣旨,迅速通过吏部发往直隶。
毓庆宫
“额娘!”从校场回来的绵衡满心欢喜地跑进毓庆宫,自从知道清漪有孕后,绵衡一天三次必从上书房和校场跑回来请安,随后再跑回去上课。
“绵衡请贵妃娘娘安,请额娘安!”见到萧云时,绵衡还不忘整理自己因奔跑而略显凌乱的衣袍,随后,自己坐到榻上,小小的人儿语气里满是担忧,“额娘,您当年怀绵衡时是不是也如此不适啊?我听永琰哥哥说女子有孕很是难熬的……”
“额娘没事儿,而且绵衡那个时候很乖,你阿玛那个时候经常陪额娘散步。”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如此的清漪,眼里含泪温柔的摸了摸绵衡小脑袋安慰着。
“看来我们绵衡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丈夫好阿玛!”萧云也在一旁夸奖道,皇家的阿哥能如此体会到女子妊娠不易已是难得。
“嘿嘿…嘿嘿…”绵衡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羞涩地挠了挠头。
“正好绵衡回来,我还打算过些日子把绵衡暂时托付给你呢。”清漪担心自己怀孕无暇顾及绵衡,若是在此时绵衡出了意外,她怕是也会一尸两命,“绵衡先跟着贵妃娘娘回永寿宫住一阵子好不好?”
“嗯!我可以和永琰哥哥每天都住在一起了吗?”绵衡从出生开始时不时就和永琰住在永寿宫,对于这样的安排,自然是满心欢喜。
“是,这些时日绵衡就和永琰哥哥住在东侧殿好不好?”萧云知道清漪所忧之事,所以欣然同意。
“太好了!额娘,绵衡每天都会来给您请安的……”绵衡兴奋地回应,但随即又似想起了什么,小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舍的伤感。
“好,额娘每天让芷兰姑姑给绵衡备好点心。”清漪摸了摸儿子的小脸,心中一阵柔软。
“也要给永琰哥哥准备银芋团……”有好吃从来不忘永琰的绵衡补充道。
“我应该把绵衡直接托付给永琰便好了。”清漪笑的合不拢嘴打趣道,永琪和她都觉得永琰这孩子早慧而且心思缜密,将绵衡放在他身边无疑是最为稳妥的选择。
……
永琪晚间回到毓庆宫时,只见一个身着淡粉色衣裙的女子手持灯笼站在门外,待他走近便跪下行礼:“妾身给王爷请安!”
“欣荣?”永琪一阵恍惚,淡粉色是她最喜欢的,然眼前之人非他日夜思念之影,不禁皱起了眉头。尽管心中略有不满,他还是耐着性子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门外?”
话音刚落,欣荣拿起帕子轻轻擦拭眼角似有若无的泪痕,神情楚楚动人,真真是我见犹怜:“妾身今日读到王维的《秋夜曲》,便坐立难安,心绪难平。‘桂魄初生秋露微,轻罗已薄未更衣。银筝夜久殷勤弄,心怯空房不忍归。’”
“福晋没有拘着你,关着你,只要不扰了福晋安胎,你大可去和其他侍妾格格聊聊天,或是去找瑞贵人……”永琪闻言,略感意外,却不知欣荣此举何意,遂敷衍道。
“王爷,欣荣知道您因着之前的事厌恶我,也知道自己的一生也就这样了,这是欣荣一时糊涂的代价……”欣荣梨花带雨跪在宫道上,那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拉着永琪衣袍的一角,好似求人疼爱怜惜的小猫。
“你先起来吧,在宫道上如此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永琪从未见过如此的欣荣,见人还在哭泣,只得弯腰把人扶起来。
欣荣顺从地站起,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那份楚楚可怜让永琪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她轻声细语道:“王爷,欣荣只是想见见您,哪怕只是片刻……”
永琪望着欣荣那双充满哀愁的眼眸,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也柔和了许多:“唉!欣荣……过去的事,本王也不想再提,只望你日后能好好过日子。”
欣荣微微点头,声音有些哽咽:“王爷放心,欣荣以后会谨言慎行。只是……欣荣心中一直有王爷,今日见到王爷,便忍不住心中的思念。”
永琪沉默片刻道:“罢了,天色已晚,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欣荣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但还是福了福身:“妾身告退。”说完,缓缓转身离去,那淡粉色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
永琪正了正心神,朝正殿走去,却见清漪坐在榻上漫无目的的翻着书,永琪示意人都退下,悄悄走到清漪身边,把人的书从手里抢过翻了翻扔在一旁,这书宫里越来越少见了:“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皇阿玛悼念皇额娘的诗集了?”
“刚刚送绵衡去了永寿宫,永琰亲自来接的。”清漪笑着摇摇头,她也是才知道,原来绵衡出生没多久的那次高烧乃是人祸,这个毒妇,贱妇,残害了皇宫里多少孩子还不够,还打上绵衡的主意,当她西林觉罗清漪是软柿子吗?
“估计过不了几天,天阳也会被两人扣在永寿宫。”永琪拍了拍清漪的手,端起清漪的杯子抿了口茶,“永琰机灵的很,还有鞠衣在,绵衡不乐不思蜀,你和我就应该庆幸了。”
“绵衡一天三趟来给我请安,今天还问我怀他的时候是不是也如此不易。”清漪笑着靠在永琪怀里,抚摸着还不显怀的小腹。
“是嘛?这孩子你教养的很好,贵妃娘娘给他从江南带回来的小玩意儿他也分给了两个妹妹,毫不吝啬。”永琪一直都知道,这里面萧云也没少费心。
清漪瞥见殿内西洋钟,方觉夜深:“怎么回来的如此晚?我让芷兰他们传膳……”
永琪赶忙拦住要起身的清漪:“不必忙了,我在养心殿吃过了,贵妃娘娘得知皇阿玛在议政,便差齐朔送来了小米粥,樱桃春卷还有酱菜。”
“缅甸那边又不太平了吗?”清漪知道这些时日永琪早出晚归所为何事,便柔声问道。
“刘藻一介书生,怎可把控如此复杂的缅甸局势?皇阿玛南巡前就收到过密信,直接下旨令其自尽谢罪,遂调陕甘总督杨应琚调任云贵总督,趁缅甸撤退之际给予其重击。”
“皇阿玛有一条线通往缅甸?”清漪捕捉到了关键。
永琪点头,对乾隆的敬佩之情溢于言表:“是啊,我都没有想到皇阿玛对于缅甸的情况如此了解,连刘藻谎报军情,以败报捷亦被轻易识破。”
“杨应琚虽乃封疆大吏,但其在陕甘多年对缅甸局势称得上一无所知啊!”清漪有些忧虑,陕甘和云贵情况不同,杨应琚是否可担大任。
“杨应琚奏报,缅军撤退,我军追击,前后杀敌至万人。”永琪想到乾隆当时的脸色如黑炭一般,便还有些瑟瑟发抖。
“这是好事儿啊,为何还议政到这个时辰?”
永琪沉吟:“皇阿玛查看地图发现,杨应琚奏折上交战地方几乎都在内地,如果是屡屡获胜怎么缅兵反倒越打越进来了?回想平定新疆时,大小百余战,杀敌也不到万人,云南仅仅几次战斗,就杀敌超过万人?决不可能!”
清漪眉头微蹙,她深知乾隆心思缜密,绝不会轻易被蒙蔽。“此乃欺君罔上之举!幸得皇阿玛英明神武,看来杨应琚的奏折还需仔细核查。”
“皇阿玛怀疑杨应琚有虚报战功之嫌,甚至可能与刘藻一样,为了保全自己而欺瞒朝廷。”永琪点点头神色凝重:“皇阿玛当即下令暂停一切军事行动,并遣福灵安前往云贵一带探其究竟,以免造成更大的损失。”
清漪沉思片刻轻声道:“福灵安精明能干,确为合适人选!”
“若杨应琚果真欺上瞒下,那朝廷上下都将陷入了紧张之中,毕竟这关乎整个西南边疆的安全。”永琪叹了口气,他和乾隆心中早已明了此事始末,现在的关键是要派遣其他可靠将领前往云南。
永琪握住清漪的手安慰道:“放心吧,有皇阿玛在,一切都会妥善解决的。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吧。”
“今日我回来时见到了欣荣,她似乎也有了些改变……”永琪躺在床上突然对身边的清漪说道。
“欣荣格格当年年纪小,被人蛊惑行将踏错,好在没有酿成大祸,如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清漪怎会不知今晚的欣荣按照萧云的打扮在门外等了永琪一个时辰。绵衡已经长成,稳坐嫡长子的位置,她也不愿绝了永琪后院女人的指望,有个孩子总可抵漫漫长夜的孤寂。
“嗯,但愿如此!”永琪摇摇头不再多想,他不愿自己本就安稳的后院再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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