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还没死(1 / 2)

人劫 十九代目 2269 字 7个月前

老头是熟面孔,名叫周二虎,但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与‘虎’沾边的地方。

如一头老瘦的黄牛,三十多岁,和杨信的父亲杨茂差不多年纪,已是同样的佝偻干枯,同样六十岁般苍老。

周二虎也是朗陵南关屯的人——是杨信家的邻居。

也是被发到九江来屯田的十余万屯田客中的一员。

周二虎平素与杨茂交好,先前离开朗陵的时候,杨信的母亲还拜托他照顾杨信来着,可惜只在芍陂一起淤田淤了十来天,杨信就与周二虎分开了,被发到寿春。

他不是应该在芍陂么?怎么到这边来了?

杨信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起身跳下石头,道:“二虎叔。”

周二虎上前来,一把拽住杨信捏着豆粕饼的这只手的手腕,低声道:“你跟我来,我有话和你讲。”

他拽着杨信的胳膊的手,就像是铁箍子,拽得杨信手腕生疼。

走到一旁人少的地方,周二虎松开杨信,低声道:“我求了田吏,临时讨来这份差事——给这边送粮,早上就到了,一直在等着你下工。”

杨信神色微凝,道:“二虎叔,发生了什么事么?”

周二虎轻叹一声,眼睛里流露出一抹悲哀,轻轻道:“昨日邓莽子来了芍陂,他和我说,杨大兄战死了,他离开南关屯的时候消息刚到。”

杨信一听,身体顿如触电,一颤僵直。

周二虎对杨茂的称呼,便是杨大兄。

父亲战死了?

杨信心里,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悲哀钻出来,就像刀割,疼的厉害。

他没有流泪,因为这些年泪都流干了,只剩下钻心的痛。

周二虎拍了拍杨信的胳膊,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很心痛,但从军就是这样,今天活明天死——便是我们这样的屯田客,不也没少被监工打死的么?”

“杨大兄走的时候就和我说过他怕是回不来了。”

“千万恳求我予你照顾一二,我应了。”

然后又道:“但只这样,我也不用哀求田吏,讨来这份差事,专门来见你。”

说:“我听邓莽子说,田吏邓贵,那个奸贼要对你娘和小妹不利。”

杨信眼睛一下子瞪圆,死死的盯着周二虎:“什么?!”

周二虎沉默了一下,道:“生人妇。”

杨信额头上顿时青筋滚动:“我爹死了,我还没死!”

按照士家制度,家中只要还有男性成丁,就不会对妇女进行强制配给。杨信已经成丁,即使父亲杨茂死了,只要他杨信还在,按道理,母亲和妹妹就应该是安全的!

周二虎叹息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没有说理的地方啊!”

杨信浑身发凉,筋骨一软,险些一屁股跌坐下去。

是啊,道理就在那里,但没有说理的地方啊!

曹操的士家制度已经开始崩坏,所谓生人妇,已脱离‘没有男性成丁方才强制进行妇女配给’的规则,发展到士兵在前线打仗、后方的家眷却已被强制配给、掠夺的恶虐境地。

所以叫‘生人妇’,而不叫‘死人妇’了!

地方上的豪强、官吏,把曹贼的做派学了个十成十,都已经不把黔首、庶民当作人了,只当作牲畜,予取予求。连自耕农都无法自保,生怕哪天自家的妻女被‘生人妇’。

杨信的心中,压抑已久的一股子火焰轰然爆炸,充斥在胸膛里,几乎要冒出烟来;一口牙咬的嘎嘣响,牙龈里渗出血。

他已经听不见周二虎之后说的话了,直到周二虎蹒跚着离开,他才回过神。

深深的吸了口气,混杂着腐朽的泥土的气息涌入肺部,杨信压下心中的焦虑、担忧和恨意,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三两口吃完手里被捏碎的豆粕饼,就着清汤寡水的粥一口咽下去,心思迅速转动。

“从朗陵到阳泉,顺水而下需三个昼夜,从阳泉到芍陂要半天,邓莽子是昨天到的芍陂...”

在朗陵坐船沿溱水入汝水,汝水入淮水,到淮水中游南岸的阳泉下船,只需三个昼夜,杨信被发过来的时候,就是如此。

按周二虎所言,父亲杨茂战死的消息,是在邓莽子离开朗陵的当天传到南关屯的,就是说,时间已经过去四天半!

四天半啊!

才被按下去的焦虑,又开始上头。

杨信狠狠的掐自己的大腿,强行压下焦虑,继续盘算:“我必须尽快赶回家!”

“无论如何...哪怕和母亲、妹妹死在一起!”

杨信心中想着,深吸口气,抬头四顾,看到那些监工,还有远处盘桓着的一队队甲士,思考着怎么才能快速、安全的逃离。

——进食过后,有半个时辰的休息间隙。杨信坐在地上,背靠着石头,闭着眼睛,像往常一样闭目养神、恢复体力。

心里,一片井然有序的数据缓缓浮现出来。

作为一个重活一世之人,杨信也是有金手指的。

只是这个金手指开启的时间太近——在他年满十五岁,完全觉醒宿慧的时候才开启,时间也就三个来月。

这个金手指,并非小说里‘系统’一类的外挂。

而是一种强大的天赋,‘见则知之,神而明之’,是对一切知识、物品的超乎寻常的理解、认知、学习能力!

是一种神而明之的强大悟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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