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完了!全完了!”
李陵一副要哭的表情,苏武还没见过他有过这种反应。李陵一直是乐天派,他爹要打他,李陵除了挨打时难受,转头出来又是嬉皮笑脸。
“哥,你别急,慢慢说,出事儿了?”
“是...唉,这如何说啊?”
李陵方寸大乱,
苏武似想到了什么,
惊呼道,
“爹知道你知道了?”
“不是。”
听到李陵的回答,苏武暗松口气,在他看来,没有比这更糟的事儿了,
“比这还糟!”
“什么?!”
还要更糟?!!
“哥,您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哎呦!”李陵张张嘴,到底是没说出来,蹲在地上,用手抓住头发,颓丧得像块被人揉皱的破布,“为何会这样?为何会这样?”
李陵说不出什么,只能反复念着“为何会这样?”
他很怕。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他一直瞒着父亲,就是想让他们的父子关系维系下去,
就算是戏,装,他娘的也要装下去!
这位圣上身边的大红人,再没有了少年将军意气风发的模样,只是个无助的少年,
若摊牌了....我还是爹的儿子吗?
我还是我吗?
李陵不知如何面对自己的亲父李当户,也不知如何面对李敢,他分不出二者有何区别,但在他看来,爹,只有一个。
“我若今天不休沐该多好!我为何今日要休沐呢!”
李陵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不知该怪谁,只能怪今日休沐了。
其实,今天也不是李陵休沐的日子,只是执戍时见到了陛下,陛下说近日太辛苦,让自己回家休沐,明天还有大事要委托自己去做。
李陵也没多想,既然陛下明日有大事要自己去做,今天休息好也说得过去,就一口应下,
他现在无比后悔,自己就应该继续在宫内执戍的。
苏武蹲在李陵身边,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能陪着李陵,直到哥情绪稳定下来,才能继续沟通。
不过,苏武能大致猜到原因,应是哥休沐回府,遇到了什么事。
而最大的事,就是李陵的身世!
苏武将手搭在李陵肩膀上,
过了一会儿,李陵才吱声,因头埋在胳膊里,说话声音瓮声瓮气的,
“小武,我休沐回府时,听到爹对奶奶说,他是要摊牌了。”
搭在李陵肩膀上的手一滞,苏武惊得汗毛竖立,把大鸿胪寺的事一时都忘在脑后了,
他觉得,这父子二人总是如此互相瞒着是不对的,
可,想了想,真到父子都摊牌的时候呢?
苏武想象不出来,也不敢想。
所有人都默默维持着这一切的繁华,哪怕是假的,可就算什么都是假的,爱是真的。苏武慢慢释然了,甚至想着,就算这么一直下去也好。
当然,苏武受了李陵很大影响,是李陵整日在他耳边念叨着,要瞒一辈子才好呢,久而久之,苏武也接受了。
真相如此残酷,揭开真相要付出的代价也大,最后费劲心力得到的只有一个残酷的事实,
那,还要揭开吗?
对李当户不公平,对李敢不公平,对李陵也不公平,
问题就在那,李敢父子绕开走了一辈子,兜兜转转竟又回到原地了。
“奶奶如何说的?”
苏武突然想到了这个,李陵摇头,
“听到这我就慌了,急着跑来找你,没听到奶奶说了什么。”
苏武无言。
“朕放你休沐,你这如何又来到宫里了?”
“陛下!”
李陵和苏武惊得站起身子,忙向刘据行礼,刘据颠了颠怀中的鲤儿,
“看你李叔,平日里多用功,爹放他回去休沐他都不去,你若是做课业能有李叔五分勤快,爹都不操心了。”
刘鲤儿可爱的皱了皱鼻子,她不开心了,
真是的,父皇扯到自己身上做什么,我做课业很用功呀~
“小李叔叔,您真是的,鲤儿还见过您总偷懒呢,害得鲤儿要被父皇说....”
李陵哪里有心思听这些,嘴唇苍白,
刘据见他这模样,应是回过李府了,将鲤儿放下来,
“去他那儿去,爹和李叔有话说。”
刘鲤儿跑到苏武身边,头顶扎起的两个小揪揪,一颤一颤的,可爱极了。
苏武拉过刘鲤儿,目不斜视,连看都不敢看,
“回去过了?”刘据拍了拍李陵,“如何?”
李陵惊道,
“陛下,您知道?是您... ”
刘据点头承认,
“是我让你回去的。”
李陵瞪大眼睛,
原来这一切都是陛下的安排...
那他更不知道该怪谁了。
“陛下,我只想着如此下去就挺好,这....这...唉!”
刘据眼中生出悲悯和难过,
温柔道,
“朕想让李家,有个好结局。”
李陵和苏武都被震住,灵魂最脆弱的地方被拨动了一下,他们不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所带来的震撼,却比任何一次都来的强烈!
李陵和苏武的命运交织在一起,一同升起,一同坠落,
“陛下....”
刘据开口道,
“朕带你去个地方,最后你要如何选,朕都不再插手了。”
李陵下意识起身跟上,苏武在原地伫立许久,也跟着抬脚迈了出去,鲤儿很懂事,
“父皇,那鲤儿回宫了哦~”
“好,小心些。”
“嗯!”
............
一块碑,左右两块牌,
碑上书着先考李广,左右牌上写着大哥李当户、二哥李椒,在旁十几步,也有一块牌子,只写着寥寥几个字“汉将军苏建”。
李陵和苏武一眼就认出了,
是父亲的字!
“你来过吗?”
“没来过。”苏武摇摇头,苦涩道,“我不敢来。”
“我也不敢。”
立牌的俱是衣冠冢,李当户和李椒的尸体在战场上已找不到,苏建被弃市后,再被刘彻想起来时,都被踩成泥了。
苏武红着眼,跪在“汉将军苏建”牌前,重重磕了三个头,
“孩儿不孝。”
刘据神色复杂的望向李广碑,
“朕小时候,觉得李老将军与朝堂格格不入,直的有些过分了,总是不分场合、不合时宜的说错话、做错事。”
李陵跪着,仰视着陛下的侧脸,他从没见过陛下这副表情,
好似看穿了所有人的命运。
“到了这个年纪,朕才想明白,李将军是一面铜镜,
老将军的真,衬得是我们的假。
老将军一直如此,其实,是我们不够真。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桃树李树都不需要言语,因他们的美丽,也会将人聚集在树下,老将军如是。
一直恪守本心,不被左右,原来是这么难。”
苏武、李陵听出了陛下声音中的颤抖,
走到今日,我们都变了,
望向李当户、李椒的名字,
刘据继续道,
“李家满门忠烈,将一切都交给了大汉,你亲父李当户上战场时,和现在的你是一样的年纪,他的夫人、你的母亲在家中等他,他当然不想死啊!
可是,在面对敌人的寒刃时,他还是毅然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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