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山坡上的野花,一不留神就花开遍野,盛放出了整个春天。
——江辞
江辞从小没见过亲生母亲。
记忆里对父亲的印象也是少之又少。
九岁以前,他跟着外公外婆生活在乡下。两位老人去世后,江辞被接去了一座陌生的城市。
“小辞,这以后就是你妈妈。”西装革履的男人将他推到一个十分年轻的女子跟前。
“姐姐好。”江辞打了招呼。
他不愿喊妈妈,不论是出于对那个未曾谋面的亲生母亲的幻想,还是面前的女子看起来实在太过年轻。
“小辞你好,我叫安里,平安的安,十里的里。”
江辞的脑袋被揉了揉,他有些躲闪。这样亲昵的动作,只有外公外婆对他做过。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大姐姐,竟真的担起了母亲的角色。
“小辞,不能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小辞,你怎么又在学校打架了,这一个月都叫我三回了!”
“小辞,吃煎蛋不,爱心早餐哦。”
“……”
江辞在日渐熟悉的相处中,几次产生离家出走的冲动。因为这个小妈姐实在太靠谱了。
“你应该开着空调,吃着冰镇西瓜,拉着三米长的数据线,找个最舒服的姿势躺着玩。”
“这次去你老师不会骂我吧?上次真的对不起,我实在没忍住扇了那小孩他妈一巴掌。”
“啊啊啊江辞!油炸了!!!我快被烫成爱心了!!”
“……”
总之就是十分的不靠谱。
江辞能平平安安长大,可能主要都靠自己那超强的学习能力。
安里这人不要脸,在他小学毕业典礼上一个劲宣扬自己教子有方。
“安姐这话说的跟真的一样。”
江辞点头,对这话无法反驳。因为某些人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你能在数学上突飞猛进,明明还有我的功劳!安姐在瞎说!!”
坐在江辞旁边的小团子捏紧了拳头,一脸愤愤不平。
江辞:“......"世界上两个最不要脸的人,大抵是都被他碰上了。
林知笑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的数学成绩,顺便数数每天问他的数学题再说话。
说起来,和林知笑这个人的初遇也是印象及深的,甚至让人有些牙痒痒。
”打劫,不在这份合约上签字,我就放小黑咬你!“
这是江辞来江远的第五天,放学路上被一个牵着黑色大狗的小女孩给拦住了。
”汪汪汪!“
这狗是真的狗,话音落下的瞬间,立马龇牙咧嘴叫了起来。
”带着你的傻狗,走远点。“江辞面无表情的想要从小女孩身侧绕开。
狗链却在这时松了,惊慌的叫喊声, 激动的狗叫声,在离江远小学仅五百米的地方惊飞了一树青鸟。
江辞喜提五针狂犬疫苗。
意外之喜还有一个小青梅。
当然这是在他家对门的林家夫妇还有安里那个不靠谱的妈看来。
江辞本人一点没同意这件事,当他知道林知笑放狗堵人是因为考试砸了想找个人代签时,是真的恨的牙痒痒。
试问仇人是门对门的邻居怎么办?
答案是中奖了,你不但要笑对她,还要把她当亲妹妹一样养着哄着。
“小辞,快去叫笑笑吃玉米烙,我同事帮我从玉坊家带的,排了好久队!”
“小辞,这份早餐是给笑笑的,你放怀里捂着,别凉了。”
“小辞……”
不靠谱的妈似乎特别喜欢他仇人,隔三差五就把那个小团子拉回家吃饭。
当然林家夫妇也很喜欢他。
这也让江辞发现了一个能在背地里报仇的好办法——
“周姨,能不能帮我签个字,安姐昨天出差了,老师让在数学卷子签字。”
饭桌上,林知笑几乎是瞬间就嗅到了危险的气息,鸡腿都不啃了,缩起脑袋就准备开溜。
“林知笑!你是不是又骗人!小辞怎么就有数学考试,你呢,你是不是又把卷子藏起来了!”
林知笑委屈,双眼不服气的瞪着一旁老神在在吃着饭的江辞。
“还敢瞪人!你胆儿真是肥了!”
林知笑喜提一顿爱的教育。
诸如此类没有相爱只有相杀的戏码屡见不鲜,周围人都说这俩人半路的青梅竹马却只剩下两小。
无猜大概是跑路了。
“笑笑,可以帮我把这个给江辞吗?”
林知笑随手接了过来,这种帮忙传话的活她已经熟能生巧。
可这天她却迟迟没有找到将粉嫩嫩的信件转交给江辞的机会。
江父病了。
平日里几乎见不到影儿的人,这一见到怎么就在病床上。
安里守在床边,看着床上瘦成皮包骨的男人。眼袋青黑,颧骨处的皮肤皱皱巴巴凹陷下去,濒死的样子有些吓人。
林知笑并没有在安里脸上看到过度的悲伤,那样的表情甚至称得上平静。
她见过爸爸生病时妈妈脸上的焦灼,因此对安里此时的神情大为不解。
江父在凌晨走了。
江辞也知道了安里的身份。
江父早在一年前就确诊了胃癌,自知时日不多,花钱雇了安里。
安里缺钱,而江父缺一个能够真心照顾江辞的人。
“安姐,谢谢你。”江辞在守孝的第三晚,向安里板板正正鞠了个躬。
一年前的安里才刚满二十。
江辞也确实从安里这个不靠谱的妈那感受到了不太正经的母爱。
这段日子总归快乐的。
“谢什么,我可是你妈。”安里对此不在意的摆摆手。
江辞不解的看向火炉对面的女人,“我能照顾好自己。”
“干嘛,翻脸不认我这个妈了?”
江辞被噎住,总觉着她这话像是在占他便宜。哪有二十一岁上赶着当妈的?
“你放心吧,这儿子呢,我肯定不会丢的,生活嘛,我也会过好。”
“我喜欢的人还在京城,我喜欢的专业还没有念完,我在最好年纪经历了手足无措。”
“江辞,其实是你帮了我。”
“我家里的事安然解决了,而我的学业也会继续,如果你信我,两年后我会回来找你。”
这是江辞第一次觉得安里挺正经。
处理完江父的后事,安里把江父留下的钱都向江辞清点了一遍。
零零碎碎竟够江辞混吃等死到四十岁。
那个在印象里并不鲜活的身影,在走之后却给江辞留下了墨色浓重的一笔。
“记住每天回来第一件事是什么没?”
安里站在登记入口,逮着江辞问了第五遍这个问题。
“给你打电话报平安。”江辞严重怀疑安里这人记性极差。
“行了,别太想我。”安里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朝着林家夫妇和林知笑挥了挥手。
“安姐,等等!”
林知笑小跑几步,拦住了安里。
在安里疑惑的目光中,林知笑踌躇半晌,还是问出了心里埋了好几天的疑问,“安姐姐,老婆是什么啊?”
为什么江叔叔走时你能够一滴泪都不掉?
你不是江叔叔的老婆吗?
“老婆啊。”安里似没想到小姑娘会问这个问题,思考片刻,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江辞,轻笑着回她,“老婆就是可以随便欺负她男人的人。”
”小辞以后啊,也是会被欺负的。“
林知笑震惊的看着安里扬长而去的背影,在回忆起周女士对林先生的种种颐指气使后,她悟了。
那些递情书的都是想要欺负江辞的人,她不想江辞被他们欺负。
她们不能成为江辞的老婆。
情窦还未初开的林知笑头一次有了危机感,她开始寸步不离跟着江辞。
上学要跟江辞同路。
上课要跟江辞同桌。
收到的让转交的情书通通盯着江辞扔掉。
千防万防就是为了不让江辞找到老婆。
彼时林知笑还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做喜欢。不是恋物的喜欢,是男女之间怦然心动的喜欢。
这是在林知笑来初潮时才区分开的。
“天呐,你还说跟江辞没什么,你疼的脸色惨白那会,江辞脸黑的都能滴出墨了!”
“公主抱诶,他直接把你抱到了医务室!”
初中生屁大一点,哪知什么是浪漫,男生一点绅士的举动就经常让青春期的小姑娘们惊叹半天。
“他肯定是喜欢你,笑笑,江辞这么帅,你可得看好了!”
林知笑茫然的点头,她看着呢啊,没让江辞有被欺负的可能。
可朋友这话她又总觉着哪里怪怪的。
真正的醒悟是在初二那年。
她看不住江辞了,江辞跳级了。
“小辞,我追到他啦,等这边事情处理完,我就回江远。嗯嗯,他姓沈,叫沈序。”
这是江辞决定跳级前跟安里通的最后一次电话。
安里会有新家。
自己再怎么说都是个拖油瓶,但说实在的,他在这世上除了安里,似乎没有亲人了。
他想让自己再强大一点,成长的再快一些,至少不能让安里那个姓沈的对象看的太低。
安里也是有保护伞的,对面那个烦人精也是,她们的好他都记在心底。
跳级后江辞开始没日没夜的学习,可日渐严重的顾虑总让江辞分心。
初三的晚自习延长了,初二放学早,林知笑总会在校园里寻一处看小说,等着江辞下晚自习。
十四岁的小姑娘,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林家夫妇都是典型的南方人长相,林知笑生得也是白净漂亮。
杏眼乌黑透亮,看着你轻笑时,就像一个明晃晃的小太阳。
某天江辞下晚自习,恰好就撞见了有个男生站在林知笑旁边说话。
出于雄性生物对雄性生物的了解,江辞一眼就看出了这男生目的不纯。
看向林知笑时,眸子里满是这个年纪的小男生青春萌动的蠢劲儿。
林知笑这傻子还没看出来。
江辞觉着小姑娘脸上那笑是在刺眼,上前一把就拉走了林知笑。
“你干嘛!”林知笑看了眼愣在原地的同班同学,一脸莫名其妙。
江辞看都没看她,拽着人就往前走,”周阿姨说马上期中考试了,要给你补补数学,以后你也别在外面等了,直接来我们班上晚自习,我会和老师说的。“
林知笑惊喜,“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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