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刚才对校长那么客气,居然没有洁癖爆发。”
“我分得清不爱干净和干粗重活的区别。”
“哎,你这人说话能不夹刀弄枪吗?不怼人会死吗?”
苏睿慢腾腾斜了她一眼,斜得那叫一个芝兰玉树、朗月入怀:“你整洁一点会死吗?”
“你看看陆哥,看看别人的人品,多体贴细心。都说近朱者赤,你怎么不能跟着红一点?”
“你就住我隔壁房间,屋子怎么没学着干净一点?”
在苏睿的身后,阳光透过收拢的灰色遮光帘,打在细绒地毯上,同色系的桌布、靠垫装饰着藤编的小圆桌和靠背椅,置物架上摆着胎质薄透、釉质润泽的茶具和餐具,以及一把纯银小水壶。浅灰淡咖啡色的间隔条纹落地帘盖住了黑板方向的整面旧墙,摆着造型极简的落地灯和挂衣架,衣物分门别类挂着,一个原木的大工作台代替了童欢之前胡乱翻出来的旧课桌,按高低、封面颜色摆放的书籍、电脑、音箱井然有序。
虽然一眼望去完全是性冷淡风,但对于苏睿能在短短几日就把一间旧教室捯饬成这样,童欢是膜拜的。
当然也是土豪兜里的钱厚实,镇上顺丰的小哥已经来得话都不想说了,更别提陆翊坤差不多隔日就会派人送来一车东西,还附赠替他打洞挂帘的工人,连去年才建的厕所、浴室都被他出钱找人打扫得光可鉴人,放上了雅致的香薰。
再想想一墙之隔自己的“狗窝”,童欢哑口无言,只能掉头就走。
童彦伟赶到七小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他累得浑身像被坦克碾过,也没有去吵醒童欢,径直推开教室门,被改头换面的室内惊得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还好万年失眠的苏睿还在看书,彦伟直接扑倒在地毯上。
被吵醒的Dirac过来嗅了嗅,发现他身上味道尚可,再想想主人的态度,又趴回窝里去了。
“我怕被你俩嫌,来之前特意洗头洗澡换了衣服。”
“以后保持。”
“主要不想大半夜被你赶出去。”彦伟抱着小睡袋环顾四周,不得不承认自己买的床已经成为房间里最掉格的大件,“偶像,不如你自己再运张床过来,这床给我睡?”
“你们兄妹俩在不要脸这件事情上,还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家三三又做什么了?”
“今天刚问我走之前,会不会把东西都留下。”
童彦伟拍腿大笑:“很好,这很像三三的做派。”
苏睿眉头紧锁:“如果不是知道她具体家境,我都怀疑她是从小穷怕了。”
“三三是被这个穷怕了的学校搞疯魔了。”
“换个名字。”
彦伟知道他讨厌“三”这个数字,耸耸肩:“你俩都住一块儿了,就该知道和她一起你避不开‘三’字的。她常用密码是3333,选东西喜欢选第三个,在童家这一辈恰好排行老三,太多‘三’了。”
“注意你的措辞,我们从来没有住一块儿。”
“还没磨合完?”
“不存在磨合。”苏睿合上书,忽然正色的脸庞在灯光下有动人心魄的俊美,“你的案子查到哪一步了?”
童彦伟也收起了嬉皮笑脸:“已经确定,一月七号王家巷拖上车的许琼玉,十四号中心医院迷倒的宋晓礼,还有二月十二号在T市汽车站失踪的双胞胎,都是外来务工家庭,最后都是由月初在留市抓到的甘晓梅夫妻转手。案子最大的不合理是,人口拐卖一般会更倾向于男孩,而且是低龄、不具备长期记忆和寻求帮助能力的幼儿,而甘晓梅夫妇却多是选择九到十二岁的女孩,据他们解释是为了卖去翡国给人当老婆或者卖淫。”
“我早就说过,这个解释不合理。贩卖男婴和拐带大龄女童相比,显然利润更高,风险更小。而且甘晓梅夫妇看中的女孩,基本都是家境贫穷、五官娟秀,但出钱买老婆的家庭适合传宗接代的年龄、身材才是最重要的选择条件,卖淫更会选择十四到十六岁的女孩。”苏睿低头在纸上写下新的信息,抬头问道,“接头人那边有没有新的线索?”
“我们也这么认为,但甘晓梅夫妇坚持这是翡国中介人的要求和说辞,他们只是照做,同时也会接手对方从翡国带来的年轻女孩卖到北方农村去给人做老婆。据甘晓梅夫妇交代,对方联络人虽然不固定,但都是这个人,岩路的手下。”
童彦伟翻出手机里的照片给苏睿看,岩路是典型的翡国人相貌,棕肤,塌鼻,厚唇,颧骨略高,属于打过十次照面,丢在人群里依然会被淹没的路人脸。
“岩路为人很谨慎,难得他居然亲自到Y省这边来,怕是有大动作。因为甘晓梅这边的货源稳定,素质高,双方长期合作很愉快,所以我们收到岩路会来Y省的消息后,让甘晓梅提出想尽地主之谊来钓鱼,但那家伙太警醒,跑了。你先别骂,岩路跑了,给他开车的黄钟抓着了,是昔云镇的人,跟的老大叫陶金。”童彦伟别有深意地停了下来。
“陶金?”苏睿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笔,“陶金……”
忽然自隔壁传来童欢的大喊:“哎呀,妈呀!陶金不是斐然姐喜欢的那个大黑个吗?”
苏睿无语地瞪着童彦伟:“你记得你说过,住这里最紧要的是说话安全。”
“偷听”的那位接话接得无比大方:“本来就安全,因为你隔壁除了厕所就是我呀,只是我的床正挨着墙,而且中间隔的是道漏风木门,当然听得见……”
“何况你还长着狗耳朵!”
“童彦伟,你再说一句,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于衿羽。”
“我说你貌美如花,耳聪目明。”
“童彦伟,你个受虐狂!”
“没睡就过来。你认识陶金?”
苏睿摸了摸鼻子,听着啪嗒啪嗒的拖鞋声由远及近,不出所料,童大小姐又是一件长度尴尬的大T恤,被夜风吹得哆哆嗦嗦地冲进来,精准地扑到了她想了很久的地毯上,舒服的触感让她直叹息。
“别碰我被子。”
童欢准备扯被子来披的手顿住,不舍地摸了摸苏睿那套传说中的Frette,手甩吧甩吧缩了回来,踢一脚童彦伟:“帮我回房间拿床毯子来,冻死了。”
“凭什么?”
“凭我有斐然姐心上人的第一手资料,凭门口小卖店王姐是昔云镇八卦中心,没有她八卦不出的闲话,而恰好我作为她儿子曾经的老师,又没有从她嘴里听不到的事。”
“童大小姐,您是要衿羽寄给你的空调被呢,还是床上那床薄棉被?”
“当然是我亲亲小羽毛寄过来的盖被。”
童欢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毯上,划水一般扇动着手脚,在短绒毛上捋出一垄一垄深浅不一的灰,像一幅素描的铅笔画,被两条晒成淡棕色的腿扫出了流动的亮色,苏睿的目光被动地再次落在了她玫红色的运动短裤上。
他咳了一声:“别把我的伞碰倒了,才用了五年,这边我买不到。”
都用了五年了还当个宝一样,童欢“切”了一声,却忍不住细看了看那把被苏睿随意靠在桌边的长柄伞,黑色、木柄,只是伞面看起来比尼龙的要高级一点,呃,好像手柄细看也圆润流畅了一点,呃……
鉴于上次她为了吐槽苏睿放在厕所的香薰,拍照发给衿羽,结果被科普居然是出自Francis Kurkdjian大师之手后,童欢已经对苏睿经手的东西时刻保持敬畏之心。与童欢家境只算宽裕,小有富余不同,于衿羽那是货真价实的富二代,本人又在时尚杂志上班,基本上大牌她扫一眼就不会认错。
于是,童欢默默地把伞拍给了夜猫子衿羽,最近她都蹭苏睿非常给力的无线网,很快死党带着一连串惊叹号的回复就跳了出来:
天啦!三三,这是SAB家的伞!Swaine Adeney Brigg!!最便宜的都人民币两千起!!!你隔壁这是住了什么人?不显山不显水的全是顶级货,这种人怎么会住在那里!!!
童欢光速缩回了自己挨在伞边的脚,吓得脚指头都要痉挛了。她动作太大,引得Dirac以为她是要逗自己玩,扑上来要舔她的脚指头,却撞得伞一歪,她大叫一声扑上去扶住了伞柄,趴的姿势那叫一个五体投地,那叫一个难看,还撞得叠在工作桌边缘的一沓图纸哗啦盖她一身。
土豪!万恶的土豪啊!两三千块一把伞摆在他们七小旧教室里,会不会太过分了?童欢扶正了伞,暗自吐槽着。因为被苏睿的生活用品规格吓到,她连图纸都不敢大力掀开,小心地按编号排序,抬头正对上苏睿似笑非笑的脸,尴尬地挠了挠脑袋,转移话题。
“呃,这画的什么?看上去像拿太阳能烧过滤水。”
苏睿眉一挑,虽然颇有点技术含量的装置被她概括得这么粗糙,话却是对的。
“不错,居然看懂了。”
“我陪志愿者去山里做过调研,看到过类似的图纸。昔云虽然依山傍水,但Y省现在水枯得厉害,有些山寨已经打不出活水,老居民雨季用水缸储水,旱季不得不到水源地去打水,饮用水不洁导致很多疾病蔓延。不过后来他们说设备制作成本尤其是维护成本比较高,而这边山区没有通水电的居住地分布都太零散……”
她随意翻了两页,虽然英文十之七八看不懂,但是显然苏睿图纸上的设备看起来更高端,换而言之,在昔云的实用性几乎没有,就没太大兴趣了,恰好衿羽的微信又发过来了:
我怎么看到角落里有彦伟的鞋?
童欢举着手机仔细一看,果然在自己拍的照片左下角看得到童彦伟的破球鞋,她无语地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
宝贝儿,你是侦探吗?
你那个壕邻居肯定不会穿361,而且彦伟的鞋左脚后跟总磨得厉害些,怎么认不出?我还有十天年假,不管老大给我批几天,我明天就过去。
童欢汗颜地抬头,谁以后再说她家小羽毛傻白甜,她可不承认了,这家伙碰上和彦伟有关的东西简直跟探照灯似的。
看到彦伟拿着衿羽送的空调被,笑眯眯地走进来,童欢头疼地想,如果知道衿羽过来,她家这位堂哥会不会掉头就跑?
记住暖酒小说地址:nnnXS.com